小说 | “言秀才”
文化
2023-05-15 23:01
广东
旧时,扬州有个秀才,叫做言本虚,以教师为生,肚里没多少货色,但为人刻薄,贪财好色。他凡是看到别人有开心的事,都要想办法破坏,要么当面挑剔别人的过失,要么背后议论他人的缺点,有时用流言蜚语毁坏良家妇女的名声。不过,他见到有钱有势的人,就溜须拍马,巴结奉承,惟恐不到家;见到美妓娈童,就流下口水,千方百计要玩弄到手,又显得那么下流。
因为名声臭,附近的四里八乡没有人愿意聘请他当西席。那年,刚过完年,他离家外出,寻找可以聘请自己当家庭教师的雇主,走了一村又一村,依然没有人用他。他只得继续向前走,不知走了多少路。一天傍晚,他在山路上走,忽见远处来了一顶小轿,经过他身边时,轿子挂帘刚好晃开了一角,只见里面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美艳少女,乌发如云。言秀才看得发呆,于是跟在轿子后面走,渐渐地天色黑了下来,到了山坳处,轿子不见了踪影。他惊疑不定,准备原路返回,忽见两个仆人提着灯笼来到面前,说:“这位先生跟着我家小姐来到此处,也是缘分,我家主人吩咐了,劳您大驾光临寒舍作客。”言秀才借着灯火细看,两个仆人原来正是小轿的轿夫,他还在犹豫,两个仆人不等他搭话,拉着他就走,道路偏僻,丛林幽深,不知不觉走进一座宅第。房舍并不怎么高大宽敞,但屈曲转折,鲜花开满阶前,竹枝轻排栏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墙上既不刷白,也不涂红,颇为精美雅致。一位老妇站在灯光中,头上用块绿纱把发髻盖住,白发星星点点,看到言秀才,施礼说:“这位先生光临,真是蓬荜生辉。”言秀才赶忙还礼,并问讯主人门第。老妇答:“我姓白,原籍陇西,夫君生前在朝为官,但因早逝,撇下我们孤儿寡妇,在此隐居,幸而有点余财,还能赖以糊口。”言秀才也把自己的情况约略说了一下。老妇听到他是教师先生,十分高兴,连忙命人摆上饭菜,热情款待。饭后,又安排言秀才到客房休息,礼数相当周到。第二天早晨,言秀才起身来到大厅,只见老妇人已在厅里坐定,对言秀才说:“先生来到我家,是上天的缘分。我家中有两个孩儿,正缺乏调教,想请先生当他们的老师,薪金按一年五十两结算。希望先生不要嫌弃,惠然施教。”高薪工作自动送上门,言秀才高兴坏了,忙不迭答应,说:“教书育人,正是我的愿望呢。”老妇人说:“我家孩儿,女儿叫媚儿,是我闺女,男孩叫仍吉,是我外甥,两人平时贪玩,忘了读书正事。今儿趁吉日庭辰,让他们拜师学习。”说罢,叫媚儿和仍吉出来。言秀才一看,原来媚儿正是昨天遇见的轿中美少女,而仍吉,约十七八岁,衣服华美,容貌如玉,两人站在跟前,金童玉女似的,言秀才开心极了。此后,媚儿和仍吉跟言秀才学习四书五经。两人青梅竹马,天真烂漫,同吃同睡惯了,有时候还互相拉扯打闹,分明是一对小夫妻的样子。府中仆妇常笑着说:“真是好一对会说话的鸟儿啊。”言秀才每当看到媚儿和仍吉嬉戏打闹,心中就会泛起醋意,妒忌得很,经常在课堂上故意刁难他们。
不知不觉夏天到了,漫漫长夜难熬,言秀才春心荡漾,经常向仍吉诉苦,说孤枕难眠,午夜寂寞,想请他向老妇人说一下,能否派个婢女来给自己暖脚。仍吉听了,总是不置可否。言秀才尴尬之下,怀恨在心,更加留意仍吉和媚儿的举动,只要看到两人窃窃私语,倚偎调情,就装出正经人的模样,加以斥责。转眼到了中秋节,老妇人一早带着丫环仆妇出门,说是去邻居家喝满月酒,要明天才回来。中午时分,仍吉候了个机会进入后院,对着媚儿眨眨眼睛,媚儿二话不说就跟着走出内房。经过走廊时,言秀才恰好看见,就轻手轻脚跟在两人后面,想看看两个小年轻到底玩什么花样。只见两人悄悄地走进一间偏房,然后飞快把门锁好。言秀才趴到窗户上,透过缝隙偷看,不看还好,一看让人热血上涌!只见房内春光烂漫,媚儿和仍吉脱得光溜溜,正在互相抚摸,交颈欢爱,传出一片气喘之声与低低的情话。媚儿颤抖着说:“哥哥太心急了,我迟早是你的人,还能落到别人手中去吗?”仍吉快意地动作,咬着媚儿耳垂,说:“好妹子,我实在是等不急了啊。”两人紧紧搂抱,肆意地心花怒放起来。言秀才心肝乱跳,大力拍打着窗户,一下子把房内的两人惊开了。两人穿好衣服,开门走了出来,低着头站着,脸上一点也没有羞愧的神色。媚儿脸上潮红,香汗满腮,一片春情喜色还未褪去。仍吉说:“言先生,我们两个浓情蜜意,碍你什么事?”两人这才吓到了,连忙恳求将此事瞒起,并说愿意私下奉送老师一百两银子。看到言秀才不说话,两人又把银子加到两百两。言秀才这才笑着说:“要我帮你们瞒住此事,也不是不行,但是,除了银子之外,你们还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两人追问是什么要求。言秀才支吾了半天,才笑嘻嘻说:“希望你们像刚才那样心花怒放的时候,叫上我一起玩。”两人对望了一眼,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仍吉说:“言先生,三个人一起,不是不行,只是有点太突然,或者,今晚我先陪你玩一次,等彼此适应了,再找机会像李白写的那样,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如何?”言秀才满心欢喜,和仍吉约定,今夜三更,后园桂花树下,两人不见不散。言秀才心痒难挠,好不容易熬到半夜,皓月当空,溜到后园,见桂花树下果真坐着个人儿,花影散碎,人影绰绰,似乎正是仍吉。言秀才欲火攻心,按捺不住,扑上去拥抱,一同躺倒在草地上,手忙脚乱去脱对方的衣服。就在这时,那人儿忽然大叫有贼,然后对言秀才拳脚交加。言秀才大惊,月光下仔细一看,那人不是仍吉,而是府中轿夫乌老二。乌老二觉得受到莫大的侮辱,大嚷大叫,言秀才磕头赔罪,可他还是嚷嚷不止。吵闹之声传入深闺,直到一众婢女出来制止,这才停了下来。好在老妇人外出饮宴未归,言秀才又羞又怕,像失了魂,胆也快要吓破了。第二天,媚儿来找言秀才,好像没事人一般,低声说:昨晚是吉郎恶作剧,我知道后骂他了,今早专门给先生带了一杯香茶,替吉郎赔罪。”言秀才诺诺答应。媚儿叫来婢女,捧上香茶,她亲手拿过来,娇滴滴地将茶献给言秀才。只见茶杯中汤色碧绿,清澈照人,言秀才闻到媚儿体香,心神摇曳,不由得将茶一饮而尽,味极甘醇。他正想夸赞这茶味道甘美时,忽觉好像有块东西梗在胸口,痛得大叫,那东西又跳到了喉咙口,他咿咿呀呀,再怎么用力,也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老妇人带着仍吉走了进来,怒视言秀才,说:“听说先生昨天为师不尊,居然异想天开想要玩弄我两个孩儿,真是不堪入耳。你走吧,我家不能再留你了。”说着,就命人把言秀才赶出大门,牵来一匹劣马让他骑上。言秀才刚爬上马背,那匹马就一路狂奔,一下子把他摔倒在地,头脑发昏。等他清醒过来,回望老妇人所居住宅之处,只见山岚缭绕,林壑起伏,看不到人迹踪影,耳中只听得野鸟啼鸣而己。言秀才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出得山来,再寻路回到家中。家里人见他外出大半年,突然回来,而且还变成了哑巴,都受到惊吓。言秀才又气又恨,一下子病倒在床。有一天,一个道士经过,听说言秀才得了怪病,主动上门医治。一番诊断后,道士对言秀才说:“我听说有一种怪鸟,叫做秦吉了,这种鸟一旦成精,吐出碧绿色的口水,人只要喝这种小鸟口水,就会变成哑巴,无药可救。”
言秀才听了,死活不信,命家人将道士赶出门去,但是,自己的病却是越来越重。当言秀才离家的时候,他的妻子就已经暗底下与邻人私通。如今言秀才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妻子无所顾忌,青天白日之下公然带了奸夫在帐中乱搞。言秀才拖着病体谁备捉奸。不料,奸夫从床上爬起,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当家人发现时,问讯详情,他却无法说出奸夫是谁,只能用手压着胸口,嘴里哇哇乱叫,不一会儿就死了。故事原型,出《夜雨秋灯录》,原题“哑泉”。既想不闷声,又想发大财;既要好基友,又要美人儿,“对影成三人”玩通杀,世间事,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