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为 | “楚庄王欲伐越”
文化
2023-03-27 10:09
广东
姑苏城外第几春，一曲评弹醉了人；如烟往事东流去，月照桥头有回声。从小，我爱听戏曲。开头配的粤曲《梦会太湖》，是我压箱底真爱。这首粤曲，唱的，是与苏州密切相关的著名爱情故事——卸掉家仇国恨沉重包袱，美女西施与情郎范蠡，翩翩隐退于太湖水云之乡。西施范蠡的爱情，只是残酷历史“吴越争霸”的一个优美传说！当我们把目光聚焦于整个春秋战国史，把这些浪漫文学外衣通通脱掉——夫差勾践、西施范蠡，他们身后更大的历史趋势会悄然浮现。十里山塘，梦会太湖，新的逻辑将在醉人旋律里等我们发掘。春秋吴越，吴在苏州，越在绍兴，两国拉锯战，延续几十年，极为惨烈。前 496 年，吴出击嘉兴西南，檇李之战，吴王阖闾伤重而死;前 494 年，姑苏洞庭山，夫椒之战，阖闾之子夫差全歼来犯越军， 俘虏越王勾践;勾践卧薪尝胆，西施忍辱负重，“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前 482 和前 478 年，姑苏、笠泽两战大胜;前 475-473 年，越人由“伐吴”转向“围吴”，攻克姑苏，灭亡吴 国。以上，是《左传》和后来《吴越春秋》、《越绝书》所载的吴越之争基本过程。史书总是这样，讲很多精彩故事，却从不明言故事背后的隐蔽逻辑。远离中原核心区，位于东部海边，吴越惨烈争战，意味着什么？——随着时间推移，越人如潮水般涌入，给吴国造成巨大困扰。越人北上，不是从天而降，受限于当地山地环境，有着特定通道。你去看吴越战事发生的地点，全部集中在嘉兴至太湖南岸这片区间。这句话，你肯定会搞错，以为说的是越人不怕死的精神。夫椒之战，吴人歼灭越国全部军事力量。但是，13 年后，越人可以卷土重来。“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这句轻飘飘的道德性概括，肯定不是全部真相。勾践和范蠡再厉害，靠越人自然生育，短短 10 年重建强大军队，不可想象。这些剑，不管属于吴，还是属于越，古代文献统称“干越之剑”。整个春秋战国兵器史，唯有“干越之剑”，才有如此多的神传说。“干越”，其实是族群地名，当时居住在鄱阳湖盆地的“干越人”。嗯，你搜一下商周以来著名铜矿大多分布在哪?鄱阳湖附近!“干越人”在鄱阳湖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也要向北涌动?《韩非子·喻老》有一个小故事，“楚庄王欲伐越”，看过吗?“楚庄王欲伐越。庄子谏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乱兵弱。’庄子曰：‘王之兵自败于秦、晋，丧地数百里，此兵之弱也。’”“政乱兵弱”，楚王“欲伐越”，这个“越”，就是干越。“兵弱”，兵员数量不足、质量不高；“伐越”，向东侵略，掠夺干越人口、物资。看卫星图，剔除现代所有道路，回归山川底色，群山之间，赣、浙之间有哪些天然路径?黄山或上饶、金华，两条捷径无一例外通往越国；绕道一个大圈，才能到达太湖之滨吴地。楚人在中原受挫，压力向下游洞庭、鄱阳湖流域释放——一百年来越人承受压力，不断北移，最终导致吴越争霸。吞并吴地的越人，日子不好过，开始独自承担来自西部楚国的施压。楚人打不过上游老秦，但打更下游越人，easyjob，最终将吴地吞 并，与齐接壤。与此同时，秦人挤压之下，楚人核心区域不断东移，最终彻底丧失生存空间。当楚国消失在秦人兵锋之下后，北边齐、燕距离自己的终点也不远了。后来，向秦始皇兜售长生之术的方士，还记得吗，来自哪里？——以一张图作结，“吴越争霸”所隐藏的历史大势，尽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