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为 | “不要轻言放弃”

文化   2024-03-09 23:00   广东  


本文为“玄武门系列”第20篇。


“命运的音符。”


一)


他的名字,颇有出处。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
——《礼记·乐记》


他也有着极好家世,极好起点。不过,时代的骇浪袭来,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他的命运,转折于短短一瞬——


大唐武德九年六月四日清晨,他的“命运之魇”降临。


二)


他叫做王大礼,生于隋文帝仁寿二年,602年。


他的人生的全部秘密,在历史滚滚车轮碾压之下,是短短六字——


“寻以宫废去职。”


当然,这六字秘密,你翻遍任何一本正史是找不到的。


它就在哪里,在无情时间长河流淌,在泛黄故纸堆中,我偶然翻到他的墓志——


《大唐故绛州曲沃县令上骑都尉王君墓志铭并序》


洋洋洒洒1600个字,这六个字,如同顽皮小蝌蚪,倏然闯入我的眼帘。


三)


王大礼不是草根,不是寒门,出身于真正世家。


“君讳大礼,字口,京兆满城人也。”


“京兆满城人”这句,看起来轻飘飘,真懂历史的人会知道,分量极重。


京兆王氏,向为中国中世纪历史著姓大族,源绪久远。


“毕公高之后,封魏,至昭王彤,生公子无忌,封信陵君。无忌生闲忧,袭信陵君。秦灭魏,闲忧子卑子逃难于太山,汉高祖召为中涓,封兰陵侯。时人以其故王族也,谓之王家”。宣帝徙豪杰居霸陵,遂为京兆人。卑子九世孙遵,字子春,后汉河南尹、上乐庄侯。遵生,鲂别孙景,生、忠。均八世孙罴。”
——《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京兆王氏”


这段啥意思?京兆王家的先祖,是“窃符救赵”那个人,信陵君魏公子无忌。


王大礼,不折不扣,传承有绪,乃信陵君嫡传后裔——


信陵君-子闲忧-子卑子-九世孙遵-子鲂-别孙景-子均-八世孙罴


这个“八世孙罴”,是王大礼的高祖父王罴。


四)


“高祖罴,后魏太尉、扶风公”


王罴有多牛逼?


这样说吧,《周书》、《北史》里,有他个人传记。


他官至后魏骠骑大将军、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大统七年,541年,他去世后,朝廷追赠太尉,谥号“忠公”。


“曾祖庆远,后魏东雍州刺史。”


王大礼曾祖王庆远,名字曾出现在父亲王罴传里——


“子庆远,弱冠以功臣子拜直阁将军,先罴卒。”
——《周书·王罴传》


王庆远去世比父亲早,但生下了一个更厉害的儿子——


“大父述,后魏待中、龙门公,隋上大将军、总管。”


祖父王述,在《周书》、《北史》、《隋书》也有专篇传记。


隋文帝时,他做当丞相、信州总管、上大将军等一品高官。


如果他命再长一两年,隋平陈的军事总指挥肯定就是他。


“显考直,皇朝戎州别驾、农圃少监。”


父亲王直,正史无载,两个官职不太显赫,很可能受隋唐更替影响。

五)


王大礼个人奋斗之路,始于大动乱的那一年。


“义宁元年,辟为陇西府库真”。


义宁元年,617年,李渊刚刚攻破隋都,年仅15岁的他参加革命。


陇西府,陇西郡府兵机构,军分区;库真,普通士兵。

记得吗?安元寿的发迹,也是从“库真”起步。


《唯为 | “看家护院”安元寿》


“武德元年,授太子左千牛,转右卫率府亲府队正。”


短短几个月后,他突然从地方调入中央,直达太子府。


“太子左千牛”具体是什么职位?


“以千牛执细刀、弓箭,以备身宿卫、侍从,以主仗守戎服、器物。凡皇太子坐朝,则领千牛、备身之属升殿。”
——《唐六典》卷28


说白了,就是太子的贴身武装侍卫,每天和太子形影不离。

他很快升职到右卫率府亲卫担任队正,正七品上武官。


这就是他的开局,刚成年,刚参加工作,火箭上升,神速来到二号首长身边。

背后的逻辑是什么?

他的出身、郡望、父祖任官,已清晰昭示——

他是关陇集团的又红又专的子孙。

而关陇势力呢,正是李建成太子府的基本盘。

保镖须找最可靠、最情感认同的人,李世民如此,李建成如此,没有例外。


六)


他来到李建成身边,一干就是9年!

这9年里,他做了什么事?升了什么官?对不起,墓志一句话都没写。

说完他担任队正后,毫无征兆,笔锋一转,六个字突然出现——


“寻以宫废去职。”


,过了不久,足足9年还不够久吗?


宫废,东宫被废除了,你敢多写一个字吗?


去职,虽没被株连入狱或丢掉性命,但被双开,撸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他的墓志对“那件事”的交代,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这一年,他刚满24。


七)


There is only one heroism in the world: to see the world as it is and to love it.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时代滚滚巨潮之中,真没什么命运公不公的,既然来了,就承受它,面对它,然后击败它。


被“去职”的他,并没意志消沉,也没有整天抱怨——

他,依然尽心尽力,努力前行。


“贞观七年,应诏举射策口第,以口口口冠。”


“贞观十四年,诏举贤良,”


贞观七年、十四年,他两次参加制科考试,“射策”和“贤良”。


所谓制科,是政府为选拔专业人才而举行的、不定期的、非常规的科举。


虽比不上进士及第含金量大、出身正,但也是非常之才进身重要途径。

“尚书右丞京兆韦悰,以君业艺兼优,人材并茂,辄申内举,口应明扬,口口口口仓曹参军事。”

“其年,奉敕兼摄苏州司兵参军事。”


他两次参考,两次上榜,有贵人赏识。

尚书右丞韦悰实名举荐,他当上某地军分区后勤参谋,兼苏州军分区训练参谋。


十多年后,他经历狂风暴雨,再出发。

八)

“贞观廿年,加勋上骑都尉,覃恩授也。”


646年,他获朝廷授勋“上骑都尉”。

别看只是勋官,只是十二转的第六转,但政治意义极为重大。

墓志用了“恩授”二字,表达对今上李世民的感恩态度。


笼罩多年的政治评价最终得到反正,他能够转任地方当官了——


“其年,迁定州义丰县令。”


定州在哪?嗯,今天河北正定一带。

当时,定州是河北道下辖的上州,虽然只是县令,但却是肥缺。

后来,老母亲病死,他坚持回家尽孝——


“特尽惟桑之敬,闻风而说焉,亲届苫庐,每祈申奏,君拒而不纳,志在终丧。”


之后,他继续回去工作,得到重用,调往绛州——


“服阙除绛州曲沃县令。”


唐代绛州是一个更好的地方,位于今天临汾,是当时河东道经济中心。

这就是他,以个体之躯,经受时代的变迁和惊涛骇浪的冲击,始终奋斗不息,从不放弃。他的故事,足以让后世有心人为之慨叹而奋进。

人之为人,挺起精气神,只要活着,就要好好生活,好好去拼博。


2019年11月6日

唯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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