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银钱通性命”
文化
2023-05-09 10:17
广东
盘古开天地，每遭乱世，惊涛骇浪，人命如蝼蚁，钱财如粪土。话说元未，天下大乱，各县各乡的大户，为了逃命，不能不抛资弃财，乃至散家丧产。那一堆堆金银珠宝，那一件件古董重器，有的被扔在河中，有的被抛入井里，有的被埋到地下。有些大户好不容易活下来，熬到战乱平定，回去寻找那些曾埋藏的财物，可惜，时过境迁，往往都难寻踪影。有一人，名字叫做阿甲，原本是穷苦庄稼汉，曾被乱军捉了壮丁，一次乱军打了败仗，一哄而散，他也趁乱逃走。那晚，他逃到一个叫做董稼桥的地方，但那桥已断，无法走人，只得淌水过河，好在水浅，才没及膝盖。走到河中央，他忽然觉得有硬硬的东西磕到脚肚，表面光滑，不像石头，就弯腰去搜索，从水中捞起一看，居然是一块银子。他高兴极了，赶紧把周围都摸了几遍，捞出了十多块沉甸甸的白银，装入腰袋中，心想老天真保佑，自己大难不死，还无端发了一笔天大横财。渡过河后，他刚走了五、六里路，忽然觉得腰袋里有东西在动，而且咯咯咯叫个不停，连忙解开一看，发现有十几只虾蟆屈着身子趴在腰袋里。此时，月光如水，只见一只只虾蟆排着队都跳出自己的腰袋，纷纷窜入了路边的乱草泥塘中，不一会功夫，全都不见了。而腰袋空空如也，原本捞出来的那十几块白银无影无踪了。阿甲有些害怕，感觉自己撞邪，只得发足向前狂奔。又奔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一处小坡，远远看到路边大树底下，有几个男女围坐着，似乎在喝酒。几个男女果真是在喝酒作乐。只听一人说：“今夜月色好，我们几个出来采月，难得相聚，又有美酒，不可辜负此良宵，何不玩个游戏，各人用自己的职业、姓氏说一酒令，尽情欢乐。”很快，就听有人说：“我堪舆家也，天有天盘，地有地盘，盘上有二十四种节气。一种一种，看得仔细。邵康节，袁天罡。六一早，我姓章。”又一人说：“我酒肆主也。天有酒星，地有酒泉，坊中有二十四缸美酿。一缸一缸，卖得妥当。唐李白，晋刘伶。三人禾，我姓秦。”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又听得一女子说：“我是烟花妓也。天有女仙，地有女妖，房中有二十四套春宫。一套一套，玩得情浓。关盼盼。李师师。方人也，我姓施。”一个青年口音说：“我狎客也。天不生无禄人，地不长无根草，脸上有二十四层厚皮。一层一层，剥得整齐。言而狂，马其扁。哭无头，我姓犬。”众人都哄笑起来，说：“要把字合拢起来才符合规则啊，你这算什么？”众人默然不语。过来许久，才有一人说：“别哭了，别哭了。你虽然在这荒山野岭，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倘若那天侥幸遇上一个大神，舔舔他装丹药的葫芦，也许就能脱胎换骨了。”阿甲听到这里，觉得他们不是乱贼，就站起身走了出来，众人见了也不惊讶，就说：“不速之客来了，那就一道吃杯酒吧。”立即递来一杯酒，酒色鲜红，像血一般，阿甲有些害怕，但不敢不喝，闭着眼睛一口气咽下去，却觉入口辛辣，但回甘异常。众人哈哈大笑，首先提出行酒令的章大哥说：“你啊你，命薄如纸，只能在十五里庙获得三贯大钱作小买卖的本钱，用来捱生涯。怎么能妄想不劳而获，捞取别人的东西？银化虾蟆都算好，就怕化为毒蛇，把你咬死了。”又听一人说：“夜深了，好时光容易过，相聚时间不多，哪有闲功夫去谈论银钱的事情？且趁着这大好月色，咱们跳一场刑天没头舞，就此分手吧。”于是众人纷纷起立，各人从肩上把头取下，就像摘瓜似的，拎着头发，跳起怪舞来，身子回旋转折。阿甲见了心胆俱裂，连滚带爬，赶忙逃命，一口气跑到十五里地方，感觉有东西咯到了脚，绊了一跤，跌得半死。吭哧吭哧爬起来，一看，居然是三贯大钱。他把钱带上，回到老家，用作本钱在市镇上贩卖水果，赖以谋生。此后，他每当见到虾蟆跳跃，就目光专注，不由发呆，因为，他总觉得那一只只虾蟆，是银宝所变化的。故事原型，出《夜雨秋灯录》，原题“银变虾蟆”。“噫，银钱通性命，可妄求耶！”，啊，财富与一个人的福分相匹配，岂能无缘无故取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