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6年前的旧稿,去年找到,差点又弄丢了,还是在这里保存一下靠谱。
4路车徐徐启动,载着我朝这个暑假的终点驶去......时光流转,立秋已过,我可有了一些变化?
每天登上4路车,便是一天的开始和打烊。是的,这是一个最不相同的暑假,最大的不同,是远离了家园,固执地将每一个日子诠释成流浪。入睡前的那一刻,要默诵一遍在父亲面前的信誓旦旦:“绝不再从家里拿一分钱。”父亲削瘦的手中那几张浸有汗渍的票子,确实令我不忍接受。
办培训班是首选项目,学以致用,利人利己。经过精密的财政预算,我兴致勃勃地联系房间,拟写广告词,设计海报。风风雨雨,资江的水在那些日子上涨,我的脚步在那些日子寻觅。熟悉的大街,陌生的小巷;华丽的居室,简陋的套间;热闹的大排档,僻静的兵工地,贴海报,发广告,电话联络,登门面谈。尽管有时要停下来倒掉灌满皮鞋的雨水,尽管贴广告时要提防城管人员的眼睛,尽管又累又困的中午只能钻到邮电大楼里打个盹,我还是情绪饱满,因为那个“金色”的梦。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却紧了起来;到培训班报名截止的那天傍晚,登记本上竟只留下寥寥几个电话号码。路过体育场,看着满地彩票,我真想大声吼出几句粗话。五元钱一辆虚幻的“夏利”,怎么就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工作没着落,钱包却日见消瘦。我只有将安步当车的念头牢牢攫住,将电话联络尽量改成登门面谈,将一毛钱一毛钱的票子攒起来换成早晨的两根油条。更难捱的是心中那份焦躁,半个多月的时间在煎熬中过去,一份小小的希望又带来一个黄昏的等待(面谈须在别人下班之后的)。在对方尴尬的语气中断定一个失败之后,我只有更加斟酌自己的言辞,去面对下一张陌生的面孔。在那些盛气凌人霸气十足的面孔前,我同样奉上自己小心翼翼的笑脸。
终于谋得一份家教,日子就变得容易打发一些。尽管有近乎被施舍的感觉,尽管有时不得不打起精神拖长声音去念单词,尽管在太阳最毒的时候必须行走在光秃秃的大堤上,尽管课间休息时要听那位严厉的爷爷喝斥孙子认真写字的声音......我总算找到一种实实在在衡量自己能力的东西;半个月后,四年级的小孩能够用英语和我愉快地“交谈”;我寒伧的书架上,又多了两套豪华的精装本。
路边的树飞速向后退去,江南的夏天还余烬未熄。车上的人们已不再热烈地讨论洪水;洼地里那些魔鬼血液般恐怖的暗绿色积水也将很快排干。不远的大堤上隐约可见“大灾之年保丰收”的字样。在最后一天回望走过的日子,仿佛看见自己单瘦的身影,一边踢甩着鞋上的泥泞,一边扣紧胸前的衣襟,一步步向前。
路在延伸,学校已然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