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庆鸿光荣入伍。)
1、
十年为一个年代,曾经有人给不同年代的人以不同的定义。
迷惘的一代:一战之后,美国一类作家如海明威等,他们的传统价值观不再适合战后世界,又找不到新的生活准则。他们认为只有现实才是真理,可现实又那么残酷。他们只能凭本能和感官行事,竭力反叛以前的理想和价值观。有人对他们说:“你们不尊重一切,你们醉生梦死。别和我争辩,你们就是迷惘的一代!”
垮掉的一代:二战后,美国一群年轻诗人和作家,性格粗犷豪放,落拓不羁,生活简单,不修边幅,喜穿奇装异服。他们厌弃工作学业,拒绝承担任何社会义务,以浪迹天涯为乐。他们蔑视秩序,反对一切世俗和垄断,抵制对外侵略和种族隔离,讨厌机器文明。他们永远寻求新的刺激,寻求绝对自由,纵欲、吸毒、沉沦,以此向体面的传统价值标准进行挑战,被称作“垮掉的一代”。
70后,生于文Ge结束之际,伴随改革开放成长,“养崽供娘作田完粮”“只生一个好”是时代封印。识文之初,琼瑶小说盛传,月朦胧鸟朦胧。加上“朦胧诗”大行其道,稻穗是稻穗,也不只是稻穗。我有几个同学一出口就要把好好的名词进行“解读”,因为那是“意象”。他们自封为“朦胧的一代”。
80、90后,房贷、车贷、装修贷、手机贷、创业贷……各种贷,曾被指为寅吃卯粮的超前消费风行,没有按揭的80、90后青春是不完整的青春,他们是“超前一代”。
如今,“00后”正在走向舞台中央:1158万新人加入求职、考研、考公大军。
那么,“00后”是怎样的一代呢?
2、
早些天,采访了2001年出生于湖南新邵农村的汤庆鸿。就读于娄底潇湘职业学院三年,他两次义务献血,捐献造血干细胞两天后即穿上军装。到他老家采访,得知他在家时独自全力照顾年迈失能的爷爷奶奶,喂饭、洗澡、按摩,包括大便后擦屁股。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担当”。
(汤庆鸿的荣誉证书和受助患者家属写来的感谢信。)
“00后——担当的一代”,这个词在我头脑里冒出来。
“00后”的父母多为70、80后,初中教育逐步普及,高中大学扩招,赶上了改革开放、读书重教、知识改变命运、国家大量培养重用人才的年代。他们的文化水平比上一辈无疑高了许多倍,他们更重视读书,更明白知识重要。他们的打拼,也为“00后”积累了较为丰厚的物质、文化基础——毕竟每一代人都是站在父辈的肩膀向上攀登。成长环境更为优越的“00后”,享受了更高层次的文化教育,应该更有担当。
3、
这时,高一学生小熊作业间隙从书房出来透气。
“你觉得你们00后属于怎样的一代?”我追着他问。
“不知道。”
“那你选:担当。手游。学习。创新。”
“嗯嗯嗯……我还是选手游吧!”小伙子笑呵呵地。
“手游的一代啊?快,过来给我胖揍一顿!”小时候,小熊反对手游。后来有一次,他告诉我他的观点要改一下——不玩手游,那不可能。
“哈哈哈……”
“老实点,回答我的问题。你也可以自己找个词语。”
他沉吟了一下说:“自主。”
“自主的一代!好!这是你的答案。你是觉得你比较自主吧?”
“是啊!”
好吧,有个答案就好。我还是告诉他:“别人不一定这么认为,因为我们给你的自主权比较大。”
4、
从报社打车去周南中学,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车上还有一个乘客。
师傅探过来问:“我到前面红绿灯右拐进去一下就过来,可以不?”
我上了车,师傅马上停了计价器:“不能让你们吃亏。这一段,算我的。”
车子到体育馆门口就停了,后座的小伙子单手托着个篮球下车了,看上去十六七岁。
“爱打球的孩子,看着就喜欢。”我说。
师傅接口说:“平江县的,17岁,打了四年了。13岁来长沙学做事,一有时间就打篮球。”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学生呢:“也是人家的孩子,也是人家一代人哦。”
“是的呢。”师傅说,一口的宁乡话音,就认了老乡。老乡1970年的,宁乡资福乡人。同龄同乡,话就更多了。
“我外孙女16岁,这个学期不去读书了,说不去就不去了,犟!为了考高中,学画画,用了十几万呢!也不画了。整天关在自己房里,一句声都不作。跟她妈妈都没话说。吃饭就点外卖。”老乡说,“不得了呢,打呀骂呀都不信……”
“你女儿哪一年的啊?”老乡比我仅仅大几岁,他的外孙女跟小熊一样读高一。整整多出一代人。
“1990年的,2007年16岁那年在实验学校读书时,QQ网恋,被人骗了怀孕了,生了她。她今年也是16岁了。”老乡说得很平静,我听得很不平静。
“被人骗了呢。那人湘西的,跑回去几年了,那不会回来了。”老乡继续说,“家里人被邻居欺负,他把邻居打了一顿,判了5年。出来后,家也不要,孩子也不要,只要了一台车,20多万,开回老家去了。”
我如同在听他讲一个与他不怎么相干的故事。
“我妹子做装修也赚了些钱,只是疫情期间亏了。做智能家居亏进去几百万,现在还房贷都困难。”老乡说,“人啊,这一辈子。50多了,每天跑出租车,跑了这点点钱,还要负责她们两个的嚼用。幸亏身体还好!”
说着,车子到了周南中学附近,离小区大门还有几百米,老乡把计价器立上去,计价停止:“快到了吧?32元,到前面就是33元了,宁乡人不喜欢33元。”
老乡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来老家是很忌讳33这个数字的。
快要停车了,我重复着说了几遍的话:“孙女子啊,好生带着呢!不要打也不要骂了,怕出事。有什么,顺着她,耐烦一点,多跟她交流。慢慢长大,就会懂事了!”老乡也重复:“要得喽。谢谢你呢!”
下了车,看着老乡开车顺街而下,我想要是余华听到这些,会写一个现代版的《活着》吧。
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也是“00后”。
5、
“00后”,是怎样的一代呢?
(汤庆鸿在家给爷爷喂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