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剪报|武生王李春来

文摘   2024-07-30 08:34   上海  

李春來是京戲班南派武生之王,他的風流事和他的舞台藝術,同樣地膾炙人口,他有頭腦,不但在藝術方面有成就,而且在舞台的組織和管理上,也有不少改革與創新之處。他的一生,大有西諺所謂“工作時工作,遊戲時遊戲”的作風。 



京戲班裏論到武生這一行而成爲流派宗師的,最早是俞派的俞菊笙和黃派的黃月山,俞的學生楊小樓在俞派根基上,加以豐富,發展成為楊派。黄派戲需要唱做並重,還要有一條寬嗓子,因此傳播得不廣,所謂黃派傳人如李吉瑞,馬德成丶瑞德寶等都祗能亦步亦趨,後繼無人,已經難找到第三代。於是京戲班的武生這一行,幾乎盡是楊派的天下, 其實尙有一位藝術卓越的武生,是和俞菊笙、黃月山差不多時期的李春來,祗因他久居南方,被一班京朝派烈士所漠視,而不及俞丶黃諸人傳播之廣。如果從表演藝術來講,李春來絕不輸於其他幾位,而他在南方的京劇武戲中所起的影响,是十分廣大的。蓋叫天、張徳俊都不是他的徒弟,可是他們都吸收了李春來的精湛藝術,蓋叫天還自己發展成為蓋派,張德俊再傳給兒子張雲溪。所以如果拿地域來分別,那末俞、黃丶以及後來的楊派可以說是北派,而李春來則可稱為標準的南派。
李春来在《恶虎村》中饰黄天霸
李春來,字起山(编者按:生于1855年),河北省高碑店人,出身於喜春台秦腔(梆子)科班,那時侯的京戲班,本是和崑曲秦腔同台演出的。李春來出科後先在北京演出,既演梆子,又演京戲,他們内行就稱之爲京戲梆子兩下鍋。後來到了上海,以藝術崇高,扮相英俊,深受歡迎。一度囘到北京和秦腔老生郭寶臣合組源順和班。其時京戲愈來愈盛,他就更向京戲中鑽研。本來秦腔的很多程式,早被京戲吸收融化,秦腔藝人向京戲發展,非常容易。不過他總究從小學的秦腔,因此口齒念字之間,始終無法脱出梆子窠臼,令人聽起來總覺得他有些“怯口”。 

李春來軀幹修長,英俊瀟灑,頗有玉樹臨風之致,私生活因多艷聞,曾為此入獄,說來倒也話長。

上海本是紙醉金迷之地,自從有了租界,藏垢納汚,成了罪惡淵藪。(按:一切责任均在美方!)那些封疆大吏或退職巨宦,無不把上海當作安樂窩,夜夜笙歌,揮金如土。家中那些艷妾,多數出身名妓,在飽暖之餘,都以蓄面首爲榮。甚至公開招搖,爭奇鬥勝。她們最大的目標,都集中於“提起此人,大大有名”的戲曲藝人。李春來那麽漂亮,戲又演得身手矯捷,焉有不成爲“女人湯丸”之理?

李春來的艷遇,真是指不勝屈,記不勝記。單說那時名妓四大金剛張書玉、金小寶、陸蘭芬、林黛玉,都對李春來虎視眈眈,俱欲得之而甘心。終於爲林黛玉所獲,誇耀儕輩。其時有位濶客汪蘅舫,是江蘇南滙縣知縣,上任前,先在上海花丛識林黛玉,驚為天人,納之為妾。林黛玉就和李春來相約,嫁汪一個時期,括他一筆錢再出來,這在娼門術語中,名為“淴浴”。豈知林黛玉愛姨太太生活,竟至樂不思蜀,忘了和李春來的舊約。李春來久候林黛玉下堂的消息杳然,竟等得不耐煩,效學戲中“花蝴蝶”行径,寅夜親自到南滙縣大堂,插刀留柬,鬧得南滙城内城外,傳為新聞,林黛玉趁機下堂,汪知縣也因此罷官。

李春來日夜週旋於粥粥羣雌之中,跌入脂粉陣内,想脫身亦正不容易。上得山多,終要遇見老虎,久而久之,就發生了張鏡蘭的禍事。張鏡蘭(按:案中称黄朱氏。)是嶺南某巨宦的家眷,這位巨宦,生前善於搜刮,宦囊着實豐厚,巨宦死後,家貲盡歸眷屬張镜蘭,遷居上海做寓婆,置了很多房地產,旋再嫁一廣東醫生黃某,不久又以癆病死去。張鏡蘭一寡再寡,不耐孤鵠,在戲院裏看見李春來,色授魂與。於是素裝淡抹,夜夜去看李春來的戲,含情凝睇,眉目傳情。李春來看得這等事多了,不以爲意。有一夜,李演《白水灘》,突然有一物,如金鏢般飛到台上,李春來用足一踢,竟是一隻珍珠串成的大蝴蝶,粒粒精圆,散得滿台亂轉。李春來抬頭一看,只見張鏡蘭紅暈满面,當然知道是她所擲下來的。其時風氣淫靡,然以珍物擲伶,尙屬僅見,但李春來依然無動於中,置之不理。當李春來演畢卸裝,走出戲院後門之時,忽然有四條大漢,把他擁入一輛大馬車,簾帷緊密,馬似飛龍。李春來原是花叢老手,知道這是和北京的所謂“黑車”一般,事已至此,祗能安然處之。過了不久,到達一所巨宅,富麗堂皇,燈火如昼。張镜蘭已在梯頭相迎,綃衣如雪,兩旁侍女,多至十餘。李春來目迷神奪,方知她就是觀劇擲珠的佳人。這不用說得,便成了張鏡蘭的情場俘虜。張鏡蘭把李春來視為禁臠,不令出門。天仙戲園(按:应为春桂茶园,系李春来等人于1907年7月新开)只得天天囘戲,戲院老板都不明白李春來因何無故失蹤?那時上海還未有綁票之風,這名角失踪就成爲一件奇事,於是引起了茶樓酒館的談助,當作一件新聞。

1905年因审理”拐卖儿童案“引发罢市风潮之

“老战狼”关炯之

張鏡蘭的第二任丈夫黃醫生,原與那時上海租界會審公堂的中國首席會審官人稱关老爺的关烱之有金蘭之好。自從黃醫生死後,張鏡蘭的生活行止常在關老爺關懷之中,聽說故人遺孀,行爲失檢,引爲奇耻。於是暗派探目四出偵查,方始知道李春來的失踪,原來作了張鏡蘭的入幕之賓。關老爺大怒,派了會審公堂的探目數十人,到了黃宅聲稱搜捕大盜,李春來在露台上望見來人,知道事情不妙,翻身上房,越屋逃逸。旅滬粤人大動公憤,進禀捕房,封閉天仙茶園,李春來終於被捕,鎯鐺入獄。(按:据《刘永春传》:“丙午十二月,李春来因案被捕”,春桂遂告终。”亦系误记。李案发生在1908年初。)張鏡蘭有的是錢,托人向巡捕房疏通,指望釋放李春來,無奈這件公案由會審公堂交辦,巡捕房無法作主。官司結案,李春來被判入獄。張鏡蘭又化錢要求改在巡捕房監禁。引起了會審公堂與巡捕房互相爭奪監禁李春來之權,兩方面的巡警發生鬥毆,鬧成廣東同鄕勢力範圍的虹口區全體罷市。終於關老爺取得勝利,把李春來送往提籃橋監獄,服刑七年。(按:实“以李春來姦騙命婦,萬難寬恕,判押西牢三年,期滿遞解回籍。”据此:1908年物克多公司的李春来唱片,肯定是赝品,李从年初即被羁押,不可能参加灌音。)

附:《讯伶人李春來淫騙案》粵幫同人控伶人李春來誘姦黃朱氏一案,昨晨由公共公堂寶讞員與美白副領事會訊。李延佑尼干律師到堂譯稱:“李伶收押數月,究犯何罪?又無原告。查貴國外務部大臣袁世凱奏明條約第五十六條內有定律:‘犯罪之人不得逾六日不解公堂’等語。今貴分府己違背條約,應請將李伶保釋。且丁靈芝一案,丁已釋放,案可注銷,是李伶於此案已無干涉。如果再有他案,亦應先予開釋,再行出票請領袖領事簽字後提案質訊,如此辦法方合租界定章。乃貴分府計不出此,一味遷延時日,殊爲不解。究擬如何請即宣示。寶讞員謂貴律師伸說丁靈芝草一案准爲註銷至李伶收押之故。因伊誘姦四品京堂黃開甲之夫人黃朱氏並被騙取多金,是以收押。此事滬上中西官紳商學各界及婦人孺子莫不耳熟能詳,未悉此事者惟貴律師一人而已。語至此粵帮聽審者無不鼓掌。寶讞員又曰:“李伶兩罪並發,由官收押係屬通例,毋庸釋放後出票再提。況有廣肇公所總董關湘泉代表全粵同人具稟控告並奉督憲電諭,道憲札文,案關淫辱官眷,無可寬恕,本分府蒞廨經年未見貴律師親自到堂,今貴律師爲一淫伶到堂辩護,實出意料之外。”大眾又爲鼓掌。旋由原告所延担文律師幫辦費烈律師言曰:“佑律師所稱李伶爲丁案押廨請爲開釋,如犯別案再行出票飭提一節,大清國與各國均無此法律。況原告見證,均來聽審或即傳訊或訂期再訊,堂上自有權衡,請爲裁核。寶讞員商之美白副領事,判李伶改押捕房,訂於下禮拜二早堂再行會訊核辦。《申报》1908年5月22日

李春來在監獄中,不用說得,自有張鏡蘭化錢上下打㸃,博得獄官獄卒好感,每天在獄内照常练功。據說,每過一個時期,獄官居然還陪着他悄悄地到外面去透透空氣,所謂錢可通神,眞是一點不假。李春來出獄以後,深自懺悔,一度北上,在北京演出,終以名譽不好,觀衆對他看法不同,鬱鬱不得志,後來再到上海,搭過不少班子,聲譽亦無法與當年相比。我記得他最後在上海演出的地方是大世界内的乾坤大劇場,那時我正對京戲開始發生興趣,經常看他的演出,一副英氣勃勃漂亮乾净的姿態,不知道的還眞看不出他已是年逾古稀的老翁。他最後演出的一齣戲是《伐子都》,在遇頴考叔亡魂這場,他有“吊毛”,以一個七十開外的老人,紮着大靠走“吊毛”,需要很大的勁頭,“吊毛”過後站起身再來“僵尸”落在大馬夫的背上,那時他的“吊毛”,沒有翻過去,就戳倒在台上了。從此李春來退休歸林,英雄老去,心情抑鬱。一九二五年即民國十四年病卒,年七十四,身後事由黃楚九爲他料理。沒有聽說他有眞正的徒弟,亦沒有聽說他有后代。

李春來的武戲,講究身手矯捷,边式漂亮,長靠短打,無所不能,而以短打戲為更好。筋斗之衝,跌撲之勇,老而不衰,從而可見其壯年時代的如何驚人了。他的傑作很多,而以《白水灘》《伐子都》《趙家樓》《界牌關》《花蝴蝶》等爲最有名。

演武戲的藝人難免在台上有出錯或受傷的危險,問題是集體的表演,在時間上每一個人必須掌握的嚴絲密縫,不能有一秒鐘參次。李春來的私生活雖有可議,但他在台上演戲,却非常認眞。他演《花蝴蝶》的次數最多,有一年在他自己開設的春仙戲院演這齣戲,陪他演蔣平的“開口跳”是武丑蔣寶珍,是他多年的老搭擋。到水戰一场,花蝴蝶和蔣平二人在假設的鴛鴦橋畔有出水入水的對翻動作,武生由下面往上竄,武丑由上面向下竄,兩個人對竄,武生在上,武丑在下。那天,他們二人表演這場戲時,蔣寶珍在竄下時,時間上快了一些些,兩只脚後跟踢着了李春來的小肚子,李春來一陣劇痛,立即暈倒台上,不省人事。幸得武行人多,急忙抬入後台,施以急救,方才甦醒。那時蒋寶珍急得要命,踢傷了老板,還當了得。李春來却不責一詞,僅僅囑咐以後演小心。好得戲班有的是好傷薬,李春來的傷,不出三日便痊愈了。

李春來演戲,不但自己認眞,對配角的要求,也非常嚴格。譬如說“武行”吧(此地稱龍虎武師),是和主要武生有切身關係的。李春來自己身材高,他就要求和他配戲的武行都要魁梧高大。上台必須個個照正规抹彩勒頭,穿豹衣侉衣或箭衣,一定要繫大帶、打绦子,靴底要刷得白。花臉的臉譜,不准亂塗。和他配戲的武行,個個都要筋斗翻得衝,都要經他親自考過,再定包銀的高底。戲演得好有額外獎金或加薪,演得不好就罸薪或辭退。恩威並用,頗得人望。他自己當過多次老板,就是這樣辦。他受聘搭班時,亦必首先提出這些條件。所以他的戲演得飽滿嚴謹,的確有其原因的。他有兩個好助手,叫劉瑞春和劉全瑞,都是武行出身,深得李春來的信任,他們知道李春來的個性。李春來當老板,他們就分任總管事與武管事。李春來搭班,一定带着他們在一起。有他門二人替他照料一切,李春來只顾自己台上演戲就行了。

著名專演猴子戲的武生,藝名小活猴的鄭法祥在少年時代曾當過武行,與李春來配戲。他對李春來的藝術,和二位劉管事都有很深的體會,對他們推崇備至。他曾說“……著名武生前輩李春來先生光緒年間由北方到了江南,他是梆子班出身,梆子武戲比京戲火熾豐富,他把梆子裏的東西運用到京劇中來,並且增加了武行這一門。武行分官將、英雄兩工,大體說來,官將扮演‘正面人’的兵卒,英雄扮演‘反面人’的兵卒,所以行話又稱官將為‘官的’,稱英雄為‘反的’。上手、下手這兩門還在戲班裏存在,但不歸武行範圍,作用也比早先小了。……李春來老夫子演戲,要求武行在化粧上必須認眞,達到‘一扮三像’的標準:官將‘抹彩’(俊臉,塗粉)、英雄‘揉臉’(黑臉、抹油黑);穿戴打扮也複雜起來了,官將穿豹衣豹褲,英雄穿侉衣或箭衣,而且要紥束绦子、鸞帶。在表演上,官將和英雄都得會翻筋斗。根据官将扮正面兵卒,英雄扮反面兵卒的分工要求,官將的筋斗要漂亮,英雄的筋斗要勇猛……之後,劉全瑞、劉瑞春二位先生對武行的表演又加以改進。劉全瑞先生當過李春來老夫子的武管事,劉瑞春先生久在江南作武行頭。在這二位劉先生底下作武行,不准打‘連環’,因爲‘連環’這種武打形式過於一般化,只是賣幾個筋斗,毫不能表演交鋒對疊的氣勢。他們參考《嘉興府》的‘上天梯’正反面的打法,又按照每齣戲的不同内容加以變化,一定要打出名堂來,把刀、槍、劍、戟各種兵器的特性使出來……他們還創造了不少新式‘档子’(群打)大大豐富了武行的表演…….。”這些由一位有經驗武生演員的描寫,就可以証實李春來在武戲表演藝術上的要求和創新,和二位劉先生合作之功,都是不可磨滅的。 

短打武生穿褶子的戲太多了,他的服装向來講究,譬如說黄天霸穿的全身服装吧,花羅帽、軟羅帽、豹衣、豹裤、绦子、大带、花靴、快靴等等,他總是整套來做,颜色,花樣,綉工,都是一律的。他還喜歡翻行頭,要場與場之間有兩三分鐘時間,他就可以全身換一套出來,他共有八個伙計,一到後台,分工合作,總趕得上。其中有一位專管勒頭戴盔頭的大師傳,就是名敎師范叔年的父親。

這位范老先生和我談過,李春來壯年時,開打從來不把花羅帽換软羅帽。他頭上有功夫,戴花羅帽翻筋斗,帽子永不掉下來。可是他一走進後台,祗須把頭向上一招,那頂花羅帽就直飛出去,由范師傅接去,萬無一失。在李春來鼎盛時期,也就是他當老板的時期,他為戲班裏創立了幾件好事。第一件是後台雇用理髮師。以往演員的扮相,尤其是武生,講究額角要高,水紗勒得高,顯得威武有神。所以演員都把前額頭髮剃去一部份,稱為“月亮門”。每個月的剃頭費,倒也不少。於是有些人經常懶於剃頭或把水紗勒低,很不好看。李春來看了很不舒服,就給錢叫他立刻去剃,那些懶蟲,看準了李春來脾氣,逢到頭髮長時,就故意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李春來總是給錢勒令他們去剃頭。日子一多,李春來也覺得自己簡直在做了寃大頭。於是想出一項辦法,在後台雇定一位理髮師(那時叫剃頭司務),並且授權他,如見“月亮門”有短頭髮的,准予强制剃光。後來各班仿效,後台職員中就多一名理髮師。

第二件是文堂須穿鴛鴦靴。以往任何戲班裏,最不講究也最不爲班主注意的一行,就是“文堂”,也就是俗稱的“跑龍套”。這些人中,極少數由天才極低無法造就的演員充當,其極大多數由游民担任,收入低得可憐。我們以往經常可以看到蓬首垢面,拖着破鞋,光着脚後跟上台的“跑龍套”,和他身上穿的實不相稱,而且破壞全場氣氛,大煞風景。李春來有鑒及此,就規定由衣箱給他們置備黑布快靴,臉上要化粧,在台上就整齐得多了。可是這班苦哈哈,完了戯,却不脫下,不論雨天雪地,却把靴子當作自己的鞋子,穿了囘去,因此不但消耗大,而且還汚穢不堪。李春來便更進一步,改用各種不同颜色的布來做靴面,下了台就不好意思再穿了同去在街上走了。後來各劇團的衣箱裏都有這種鴛鴦靴。一面紅一面綠的,就是李春來所首創的。

[西皮导板]大队人马杀气升![原板] 素服铠甲呈光明。心儿内只把曹贼恨,杀父的冤仇凭谁问!豪杰怒气冲天震,[快板]大小三军听分明。自古军令如山倒,耀武扬威走西城。你等随我擒妖佞——[散板]庞德带领马步军。登山涉水挡头阵,兵贵神速要小心。

從這些瑣事上看來,李春來有相當頭腦。在他藝術上熟練到随意發揮的境界時,他亦有幾件輕鬆風趣的行動。雖然似乎游戲三昧,也和他的舞台演出有關,值得一記。

在《白水灘》裏,他演的是十一郎穆玉璣,當他看到靑面虎被官兵追擊得走頭無路時,十一郎準備救援一下,他唸完“打他一個抱不平”,把手中的草帽圈抛去後亮相。他預先就命一個檢場人拿了一支藤桿,先埋伏在乾坤大劇場正中屋頂的大天窗洞裏,李春來把草帽圈直抛到天洞,地位準確,百發百中,那個檢場人就用藤桿穿進接住。接得着有獎金,接不着白辛苦一次,而草帽萬一掉在觀衆座上,亦不會傷人。

李春來演《戰宛城》的張繡,當張繡去見曹操時,驟見春梅前來送茶,張繡照例有丢杯踢盤的表演。李春來這裏亦要賣弄一下,他手接茶杯,抬頭一見春梅,立刻將茶杯朝檢場人的位置,抛向半空,同時飛起一脚,向春梅手裏的茶盤踢去,春梅就乘勢將茶盤向檢場人平飛出去。此時檢場人先接茶盤,跟下來又接到茶杯,這時候李春來满意了,到後台給獎金。台下亦滿意了,齊聲叫好。

李春來演《界牌關》,在羅通鞭打蘇寶同以後,換手抛鞭耍槍,開武生耍出手的先河。後來蓋叫天敎張翼鹏演《雅觀樓》中的令旗出手,敎小蓋叫天演《智取北湖州的耍鞭出手,有人以为盖叫天在武戏中运用武旦的出手,其实并非盖叫天首创,却是效学李春來。

到如今,李春来已经死了四十六年了,即使私淑他最有成就的盖叫天亦已在去年谢世,大雅云亡,可发一叹!

(原载《大人》1971年2月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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