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在传统艺术领域,脱离传统规范来进行艺术批评,带来的往往不是艺术上的自由,而是认识上的混乱。祖先生文章中讨论的《界牌关》“脱靠”之争就是一例,该剧主角罗通被敌人刺中腹部而战败,有武生不脱靠以炫耀技艺,其错误的实质就是违反传统规范。按传统,罗通应脱靠,戴甩发,穿箭衣,这种扮相在京剧中是用来形容武人处于狼狈境地的专门“语汇”,这种艺术的假定性是与观众的一种默契,已经不需要从生活真实中去找依据来证明其合理性了,不脱靠的处理是一个“非法语汇”。它的随意性破坏了舞台与观众的默契。不仅有碍理解,在艺术效果上,也使人物不同境遇中的形象失去了反差。但是,我们的专家评委却不敢直言谈相,唯恐被讥为“死守传统”,反而牵强附会地从生活真实中去寻找其“不合理”的依据,从而引出了祖先生更牵强的“合理”辩护。一个十分简单艺术细节问题,居然搞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莫衷一是。
这类争论在目前的京剧界并不是个别现象。去年的京剧电视大赛,有武生演《拿高登》翻“大刀前仆”,也引起了同样的争论;反对者认为“不符合人物”不可以翻;赞同者认为“符合人物”可以翻。对一个艺术细节问题从同一角度,以同样的标准,竟然得出如此针锋相对的结论。这种争论表面上是彻底摆脱了束缚的“畅所欲言”,实质上却意味着我们在一些基本问题上已失去了起码的共识。它将把我们引入一种无所适从的、极不自由的状态中去。试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突然对穿衣服的传统也疑惑起来了,连上大街是穿衣服,还是光屁股都要“百家争鸣”了,这将是一种什么状态?
在京剧的艺术传统中,不仅有欣赏习惯、审美趣味等等的表层传统,更有关于剧种个性、剧种本质的深层传统。后者实际上也是这个剧种得以生存的依据。如果我们不希望这个剧种更快地灭亡,那么,保守传统就是一种不可没有的声音;而大胆的革新也不能不受传统的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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