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元音|柴俊为：“天下第一怪”的评价与唱片

文摘 2024-07-13 08:18 泰国

1912年9月底，新新舞台在报上刊登广告：“特聘天下第一怪艺员”，称“第一怪在东三省素负盛名，自隶班大连后，彼都人士尤切欢迎，以其一身能兼擅小丑、大脸并各项词曲，爲他艺员所不及。身材矮小，肩背佝偻，两足蹊跷，双眉高下，种种异相，出自天然，故以‘天下第一怪’名之。”

按，当时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此“怪”原非外来新人，而是一老上海。他的父亲老孟七，是北京有名的武二花（兼演文武老生），原名孟福宝。同治初年，与任七、沈韵秋等来沪后即定居上海。曾与黄月山、余德海（玉琴之父）合开金桂轩茶园。“天下第一怪”即老孟七的长子孟鸿寿。孟老大自幼因病留下足疾，据说是“一只向左撇，一只向右撇”的“卓别林脚”。故习文武场面为主，周凤林开丹桂茶园时，孟鸿寿担鼓师，也兼演丑角。他在《拾黄金》等戏里，常串《击鼓骂曹》，先唱几句曹操的[原板]，再露一手打鼓。《剧评》称“鼓声尤高下疾徐，打得入彀之至。打毕后，唱《空城計》中（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一句，亦婉转从容。”

《八仙得道》孟鸿寿饰铁拐李

1900年，天宝茶园遭火焚后，“孟鸿寿集余众于本年正月初八日开天桂”。在上海孟鸿寿以本名登台。1905年，与其弟小孟七北上，先在京津演出，后又到过青岛、烟台，再闯关东，在奉天与马玉宝等组织第一新舞台。1912年6月尚在奉天。而在外埠亦以本名行。数月后回沪，忽然出噱头，改名“天下第一怪”在新新舞台露演，大唱《拾黄金》《戏迷传》《十八扯》《丑表功》等玩笑戏，学唱各种行当、流派。玄郎听罢首场《拾黄金》，似乎也没认出是孟老大，称其“似系南边之江湖卖技者”。玄郎即“吴下健儿”，虽是昆山人，但1911年时已自称“鄙人溷迹申江，于今三十载”。虽然，贾战伟博士指出他有夸大其词，但混迹海上梨园总也有十数年，居然也被蒙过。孟老大格记噱头是摆进了！

时值哥伦比亚公司第三次在华收音，天下第一怪灌片不少，只是目前所见多为花脸唱段，只有1面《探阴山》是净、旦对唱。

不过，听了唱片，再读一些当时评介，难免有些诧异。玄郎的报道说：

听其第一夜唱《拾黃金》雖不多而声调純从丹田中出，字字飽綻，响遏行云，与周春奎、孙菊仙同一派头。剧中唱《朱砂痣》《群臣宴》《焚紀信》《打严嵩》《艳阳楼》数出。（我借你的钱）句接得□□，斩钉截铁，简洁老当。

倒不是说评论有什么不对，或者唱片有假。1912年这期哥伦比亚唱片至今也没有发现什么赝品。只是唱片录音与现场感受是有距离的。有些特征，唱片难以再现。譬如所谓“响遏行云”，其实，说孟鸿寿嗓子响的不止玄郎一个，都是在剧场得来的感受，但是，录音恰恰很难再现“音量大”这一特点。音量小在唱片里倒可以显得“不小”。

对唱片研究而言，一个演员既有唱片存世，又有同时期观众的评论记述，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运。但是如何在文字表述与唱片音响之间，“读懂读通”，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涉及多方面的因素，可以说是一个课题。

候机时忽然想到的，先记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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