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长津湖战役中
的陆战一师》摘录
第三十九章
一个小时后雪仍然在下,炮兵D连的炮手一等兵奥布里•詹特(PFC Aubrey Gentle)听到几百码以外传来高亢嘹亮的喇叭声,接着是铙钹锵的一声,以及尖锐的警笛声。
“然后三发照明弹照亮了天空,我看到的景象如同是一片人海在慢慢地向前移动。他们没有冲我们而来真是感谢上帝。”
汤玛斯•里奇中校(Lt. Col. Thomas Ridge)提供了另一种见解:“那就像是一整块地站了起来并且向前走,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
菲谢尔和寇雷联队上的士兵注视着绊索式照明弹(trip flare)和地雷的爆炸将5到10个人组成的刺探防线弱点的侦察小队的接近动作显现出来,然后白磷迫击炮弹开始烧烤陆战队的防线,总攻立刻就拉开了。两个连的防区都被志愿军的多个攻击波攻击,志愿军士兵一直冲到可以投掷手榴弹的距离上。
左翼的陆战队员看着一辆拖着60毫米迫击炮弹拖车的吉普车开过了头越过了己方防线,吓坏了的司机将它遗弃在敌方区域内。H连的迫击炮指挥官爱德华•思内菱少尉(2nd Lt.Edward Snelling)冲过那片“人海”弄回了那辆吉普和那一拖车宝贵的弹药(思内菱的60毫米炮击炮小组在那次战斗中将发射超过1200发炮弹)。
I连几乎就要坚持不住了,菲谢尔大踏步地从一个散兵坑走到另一个,用压倒战斗嘈杂的声音大声鼓舞大家。
历史学家林恩•蒙特罗斯(Lynn Montross)说:“这就是那个保持战斗效能不仅仅需要命令还需要依靠别的什么、并且超越了仅仅是精通武器的那个时刻,很难描述那究竟要依靠什么。它是当一个人知道他能够依靠左右的人直到最后,并且他们也同样能够依靠他的那种感觉。战争有它残酷的一面,但是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如此经常地能在火线上发现的这种无私更美好的了,那时卑微渺小似乎消失了。”
瓜达卡纳尔的老兵阿兰•赫林顿下士(Corporal Alan Herrington)是菲谢尔的机枪科长(Section Leader)之一,他说:“在所有这一切开始以前我注意到一个新兵——一个名叫达尔(Darr)的小伙子——看上去很害怕。这个小伙子刚刚才分到我的小组,还没有见过任何的战斗。我打算和他谈谈,试着让他镇静下来——如果在中国人出现之前时间来得及的话——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主动来到我这里,告诉我他非常害怕并且认为自己熬不下去了。我告诉他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我们都感到害怕,只是对恐惧有些人处理的比别人好罢了。这就像是一个演员在后台等待出场的时候非常恐慌,六神无主,但是只要一听到指示走上舞台,这一切就都不再成为问题,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要忙着扮演被指定的角色。我告诉他:你所接受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就因为如此帕里斯岛(Parris Island)上的教官才表现得像是一个禽兽。如果你要崩溃了,那么你应该在新兵训练营里就崩溃而不是在这里,在你的弟兄们都指望着你的战场上。他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回到他的散兵坑。”
之后战斗立刻就开始了。
赫林顿组的几挺机枪最终变得如此之烫以至于枪管在黑暗中发亮,副射手们不得不通过向机枪枪管上堆雪来冷却它们。
一等兵福斯特•文登霍夫(PFC Foster Weidenhelf)是菲谢尔连上的一个自动步枪手。当他正从一个行军水壶盖子里啜饮“速凉咖啡”的时候帐篷的门帘一闪,他的班长把头伸进来说:“回你的散兵坑去子弹上膛——他们来了。”
在所有的人都回到阵地上就位之后,菲谢尔中尉走上前来提醒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放弃自己的阵地。“坚守在你们的岗位上,”他说:“否则就要过我这一关。”在阵地上的陆战队员定时轮换到加温帐篷里去暖和暖和,抽支烟,即使是在被攻击的时候也是如此。
文登霍夫说:“如果我们听出来一个机枪手扣压扳机的力道太猛,我们就会认为这是一个求救信号,那么每个人都会随同大家涌出帐篷冲向自己的散兵坑重新开始射击。有时这恰好就是另一波‘黄皮肤’冲上来的时候。这就像是一件工作,在其中你有按时抽烟休息的权利。”
志愿军士兵的尸体开始堆积起来,后来攻击波的志愿军毫不犹豫地爬过它们。到目前为止,陆战队的伤亡是轻微的。在战斗的第一个间隙,天主教随军牧师来到了前线,曲着膝从一个散兵坑移动到另外一个散兵坑寻找他的孩子们。
“你是?……”
“福斯特•文登霍夫,神父。”
“啊,福斯特,你怎么样?你希望我听你的告解吗?”
“等一会,神父,如果你不介意。”
“当然,福斯特。”
一等兵查里斯•麦克凯伦(PFC Charles McCarren)的散兵坑正对着菲谢尔中尉的指挥所,他可以听到连长在电话上忙碌:“停止射击……听到我的命令再开火。”
他散兵坑前面的地形比较平坦,但是在一个点上有一个坡,就是在那里麦克凯伦第一次看见志愿军士兵:“借助一所房子燃烧的光我首先看见他们的帽子,然后是他们的肩膀,最终是他们的胳膊和武器。你可以听到他们互相交谈以鼓舞士气。在我们后面菲谢尔中尉高喊‘开火!’战斗就这么开始了。一大堆中国人倒了下去,但是更多的中国人继续前进。攻击波一波一波的仿佛永无止歇,就像是波浪拍打着海滩。”
“然后我的 M-1 卡壳了,和我共用一个散兵坑的那位,从匹兹堡来的费尔默•法林(Fillmore Farin)的卡宾枪也卡壳了。我们随手乱翻抓到一些手榴弹,尽可能快地拔掉它们的保险销向前面扔去,这给我们赢得了一些时间。我回到后面试着修理我的步枪,我觉得如果我将复进簧拉长那么它将能够更好地把弹排上的第一发子弹上膛,当时天上下着雪而中国人不停地冲上来而我就在腿上将武器拆开。当我将它分解完全的时候法林叫道:‘他们来了,麦克!’那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时刻,但是如你所见,我现在还在这里,而法林也活下来了。”
奥林•特纳上尉(Captain Orin Turner)的陆战队第一工程团D连仍然在泛光灯的照明下进行艰苦的工作以开辟临时机场。铲车和推土机在寇雷和菲谢尔连队的防线后面来来回回,即使有流弹嗖嗖地穿过机械和它们操作员身边工作也不中断。
有一些流弹射入了设立在靠近村庄西南角的一座校舍中的医院,有些射透了正在为伤患进行手术的房间的墙壁。
师指挥所也一样,一发流弹穿入了史密斯将军的办公室,制造出了后来史密斯心平静气地回忆的:“它在厨房的锅碗瓢盆之间弹跳所产生的不寻常的音响效果。”
寇雷上尉刚刚检查完他部署在中央的排就飞过来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手榴弹,它们划着弧线穿过下着大雪的天空在陆战队的阵地上弹跳然后爆炸。突然发现敌人未经觉察地匍匐接近到如此距离让人震惊。第三排的排长,温德尔•安德思利少尉(2nd Lt. Wendell Endsley)是在这个混乱时刻牺牲的人之一。
也正是在大约这个时刻寇雷和他的三个排之间的电话联系中断了,两个电话兵在试图找到电话线被切断之处的时候牺牲。
志愿军持续地组成坚定的攻击波冲杀而来。午夜过后不久他们突破了中央排的阵地,最远突穿到寇雷指挥所的位置,用他们的冲锋枪将空帐篷打成了破布条。
寇雷和少数陆战队员坚守住附近的一块阵地,为机枪队长(machine-gun officer)哈瑞森•贝蒂中尉(1st Lt. Harrison Betts)提供支援火力,而后者正和几个陆战队员一起试图堵住那个志愿军正开始从中大量涌入的缺口。
由于人数相差太过悬殊,在接下来的一次攻击中贝蒂和他的人被赶到了一边,志愿军穿透到了更深远的后方,开始威胁在灯光下工作的工程兵。D连的装备军官(Equipment Officer)罗伯特•麦克法兰中尉(Lt. Robert McFarland),组织一群工程兵发动了一次反攻,扫清了临时机场最远端的那一部分区域。
罗斯科•巴雷特中尉(Lt. Roscoe Barrett)说:“我看到有 5、6 个人影从临时机场那边向我移动过来,我无法分辨他们是不是志愿军,直到离我最近的一个同时也是最边上的一个停下来向一个帐篷里扔手榴弹。他携带着一支汤普森冲锋枪。当他转过身开始向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我吓呆了。在他走到离我15英尺的时候我恢复了理智,用设置成全自动方式的卡宾枪向他开火,但枪只打出一发子弹就卡壳了。在我开枪的同时他也向我开枪,幸运的是他的枪法很糟。他弯下身来,要么是因为疼痛要么是打算清理武器,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走上前去用我的 0.45 手枪射穿了他的脑袋。”
那些突破了寇雷阵地的志愿军看来都聚集在厨房和补给品帐篷周围,表明——正如官方的正式历史所说的——“他们对如何突破的了解比如何利用突破的了解更多。”当志愿军士兵在放弃的指挥部帐篷之间乱转乱翻的时候,保暖的衣服看来是最能引起他们的兴趣的。
格兰迪•米切尔中尉(Lt. Grady Mitchell),里奇上校的副作战参谋(assistant operations officer)带领25名陆战队员赶来,这是里奇派出的拼凑而成的增援。
在之后的战斗中米切尔和另外几个人牺牲了,但是到凌晨 3 点防线上的突破口被堵上了,防线后方的志愿军士兵都被消灭了,陆战队 1 团 H 连的后方恢复了秩序。
阿兰•赫林顿下士说:“在战斗渐渐终止之后,这个小伙子——巴尔来到我所在的散兵坑,伸手到他的风雪大衣里拽出来一支烟斗。‘我希望你接受这个,’他说,‘家乡的一个朋友寄来的,但是我不吸烟。’我告诉他‘也许你现在不吸烟,但是如果你继续战斗下去的话将来你会吸的。’他坚持要我收下烟斗作为一个纪念。我到今天都还保留着它。”
第四十章
天亮了,激战一夜的战场展现在 H 连和 I 连的陆战队员眼前,惨烈的景象让他们终生难忘。白雪就像寿衣一样覆盖在志愿军士兵的尸体上,在这两个连队的阵地前有数百局白色的遗体。(史密斯将军后来报告说“估计有一千名志愿军士兵战死。”菲谢尔的I连有24人伤亡:两人战死,22 人受伤。寇雷的 H 连有 37 人伤亡:10 人战死,27 人受伤。)
战斗结束了,但是残杀却没有。一等兵查尔斯·马克林回忆道:“我们看到一个志愿军士兵在尸体的后面,大约360米远的地方架设机枪的三脚架。菲谢尔先生站在我们后面,也在观察。呼吸的水汽在他的胡子上凝结成冰花,鼻涕也冻结成冰柱,他看上去就像是冰川时期的怪兽一样。我们看见又过来一名志愿军士兵,将一挺机枪安装在三脚架上并锁住。第三名志愿军士兵带着几盒机枪子弹也过来了,开始将子弹带装进机枪。菲谢尔先生站在那里,双手叉腰,耐心地等待,看是否有人要离开。等他确定没有,然后就说:‘打!’,我们一阵扫射,几乎将这三名志愿军士兵打成粉末。我不得不赞叹菲谢尔中尉的冷静,他耐心地等到整个机枪组都聚集到一起,然后才宣判这些可怜人的死刑。”
后来才发现这些白雪覆盖躯体的并不都是死尸。马克林说:“我们的曳光弹将一些志愿军穿的棉军服点燃,还在冒烟。突然一名志愿军突然坐起身来,开始在衣服里四处摸索。起先我们还以为他想扑灭着火的棉军衣,但是他却掏出他的香烟。我们看到他用僵硬的手指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点燃。他不断地向四处张望,好像弄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最后有人向他开了一枪,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膛,结束了他不幸的遭遇。后来菲谢尔先生让我们出去将附近的死尸拖到距离阵地远些的地方,避免这些死尸中突然蹦出个活人向我们仍手榴弹。 我们不时地听到枪声,那时陆战队员们在确定他们面前的是一具死尸。”
这是一个收集纪念品的好时机,很多陆战队员带着各种战利品回到他们的工事,有美制的汤姆逊冲锋枪,驳壳枪和日制手枪(Nambus,是否就是王八盒子?)。其他人带回了苏制冲锋枪和弹药背包——一共有 6 个口袋,每个口袋里装两个弹夹。菲谢尔中尉并不反对任何人扔下卡宾枪,换用这些缴获来的武器。卡宾枪已经被证明是一个巨大的失望;不仅很容易被冻结住,而且威力太小,无法阻挡住敌人。
少尉罗斯科·巴雷特还很紧张兴奋,就像是战斗还没有结束。巴雷特说:“我晕眩地在阵地上走来走去。我手下有 15 人受伤。他们中一半是冻伤。最让我震惊的是那些战死的陆战队员。寇雷上尉和副连长约翰孙过来看望我。我肯定看上去很糟糕,因为他们两人过来和我拥抱一下,让我非常吃惊,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名军官离开后,巴雷特在附近的小庙里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放声大哭,呕吐,然后继续大哭。几分钟后,他用雪洗了洗脸,让自己看上去干净了一些,找到寇雷上尉说:“我不知道是否每天晚上都能应付如此残酷的战斗。”寇雷微笑着告诉他这样的夜晚很罕见。
这天上午里奇中校找机会和他的情报参谋开玩笑。他对理查德·凯瑞说:“你对志愿军的兵力和攻击日期有准确的估计,但是他们的攻击时间却晚了一小时,这是怎么回事?”
“这很简单,中校。这些志愿军是夜战能手。”
“怎么样?”
“所以他们不使用夏时制。”
通过对战俘的审讯,凯瑞确认攻击部队是志愿军第58师的两个团,第172团和第173团。这个师的另一个团——174团——是师预备队。在战后的军事分析中,人们猜测志愿军没有认识到下碣隅里是胜利的关键,假如他们能在11月 27日夜占领下碣隅里,那么在柳潭里的陆战5团和7团将无法逃脱。
在长津湖地区志愿军至少有6个师的兵力。问题是:为什么他们只派一个师去攻击如此重要的目标?答案很简单。志愿军认为用两个步兵团对付里奇的三分之二个营是绰绰有余的;同时第80师按计划也将向下碣隅里发动攻击,但是他们却意外地在水库岸边被麦克拉恩特遣队缠住了。原计划这天晚上志愿军将向柳潭里和下碣隅里发起协调的攻击,但是由于气候、地形和其他因素的影响,第 58 师比原计划迟到一天。
里奇中校依然期待着希特的G连和皇家海军陆战队的到来,加强这里的防御。假如要在下碣隅里再坚守一晚,援军将是关键。1团G连和皇家海军陆战队第41特遣队这天上午从古土里出发,前来支援下碣隅里,一个陆军连队、几辆坦克和半个师部一同前往。里奇此时只知道队伍到达古土里和中间的什么地方,正在向北攻击。
29日清晨1时30分,里奇突然听到东山顶上响起一阵枪声,他跑出帐篷,看见东北方的朦胧的天际线上闪烁着自动武器的口焰,还有手榴弹爆炸时的闪光。志愿军已经越过脊线,占领了第十军部队的一些阵地,假如他们顺山坡冲下来,将威胁山谷中的部队。在左翼陆军的士兵在冰雪覆盖的山坡上四散奔逃。在中央阵地,谢尔努特试图扩展他们的防御阵地,堵住突破口,但是志愿军的火力挡住了他们,谢尔努特也被打死。失去了陆战队军官的指挥,陆军士兵的士气崩溃了,引起了又一轮自发的撤退。后来在山脚下清点人数,发现大约有10名陆军士兵战死,25人受伤,9人失踪。大多数南韩士兵都不见了,估计都躲进附近村庄空置的房屋。
一等兵布鲁诺·波多尔克受伤了,但是他依然带着他的 SCR—300步话机留在山上。这天晚上,这名勇敢坚定的陆战队员通过步话机向里奇中校报告志愿军的动向,此时志愿军正在设法巩固他们在东山上的阵地。一次,里奇问波多尔克里奇问是否能估计山上志愿军的兵力。“大约一个营。”波多尔克小声回答道。
“你说只有大约几百人?”
“两三百人,大约。”
清晨4时,只有陆战队炮兵能阻止志愿军突破整个东山防御,占有山谷中堆积如山的物资,攻击师部。(此时守卫师部的是装备整齐,训练有素的陆战 1 师军乐队。)瑞德的H连将3门榴弹炮指向东山陡峭的山坡。瑞德和斯道曼格的火炮这天晚上总共发射1200多发炮弹,后来对战俘的审问表明志愿军多次的集结都被炮击打乱。其中几次有效的炮击全是波多尔克的观察和调节的功劳。
对H连和I连的攻击渐渐停息下来,里奇让他的副营长里基纳尔德·迈尔斯少校召集尽量多的后勤人员和东山上退下的散兵游勇,将他们组织起来,然后带领他们登上山坡反击。
在一小时之内,迈尔斯纠集了不少人马,开始反击,但是被山坡上志愿军猛烈的火力压制在与铁路平行的一道水沟里,这是唯一能提供保护的地形。迈尔斯通过步话机和波多尔克取得联系。“你那里情况如何?”少校问道。
波多尔克说山上到处都是志愿军,假如少校能加紧攻击,他将很感激。
“我们正在路上。”
一等兵罗伯特·格林是营的战术空军联络组的成员,他回忆道:“大约是29日凌晨3时,迈尔斯少校告诉我即将向铁路另一侧的那座丑恶的山岭发起攻击,我将参加这次攻击。
极地的寒风疯狂的怒吼着。天气异常寒冷,以至于有人将麻布袋绑在靴子周围,以防冻伤。”
迈尔斯上校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法智取,只能强攻。我手头上的部队缺乏组织,谁也不认识谁,一半是陆战队,一半是陆军,我只能采用这样的战术。在我的哄骗和欺凌下,部队才开始攀登山坡。我知道假如等到天亮时还在爬山,那我们将伤亡惨重,所以我尽力逼迫他们,这时波多尔克也在催促我。”
一等兵格林回忆说,他们大约用了1小时来攀登这段大约180米长的山坡。山坡的表面是新下的雪,下面是冻结的冰面,人走在上面很容易滑倒,假如背着沉重的武器弹药,摔得很痛。即害怕又坚定,格林背着他的 M1步枪和一盒机枪子弹喘着粗气爬山。在艰难的攀登中,他的钢盔掉了,滚到远处。
格林说:“我现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在最后几十米的登山路途中我觉得孤立无援,这让我很担忧。这和我其他战斗经历完全不同,我周围总有团队的同伴,我们总是互相掩护,这就是陆战队的方式。周围的陆战队员给你一种安慰,让你觉得保险,即使是在战斗中。在这登山的最后一段路上,唯一能安慰我的是回想母亲寄给我的小册子,就在我的大衣口袋里。上面只印着《圣经》诗篇 23 篇:‘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我们遭到阻击火力,我趴下身,从身边的一名陆军士兵头上摘下钢盔,给自己戴上,他的脸被打烂,已经不需要它了。钢盔上有冻结住的血块,但是我毫不在意,因为周围不时地有手榴弹爆炸,我的头部没任何保护,让我很担心。我还记得志愿军的弹药爆炸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臭味。我们最终登上山顶,在散兵坑中等了几分钟,期待着反击。”
这时迈尔斯身边还有大约50名陆战队员和15名陆军士兵。天亮了,他们的阵地在志愿军眼前,非常明显,从左面高处的阵地上射来机枪子弹。迈尔斯说:“这时我们又大约4至5人战死,10人受伤。问题是每当一人受伤,就要4个人将他抬下山,而这些搬运伤员的人很少再回到阵地上。”
陆战队的地攻机于9时30分来到战场上空,海盗旗飞机向山后的志愿军扔下凝固汽油弹,爆破弹和火箭弹。志愿军的防空火力击中一架飞机,打伤了发动机,这架翅膀像海鸥一样的战斗轰炸机俯冲拉起时,后面拖着一道黑烟。哈里·寇尔默瑞中尉是这架飞机的飞行员,
在寇雷的阵地前他强行着路。H连的陆战队员们看见他打开机舱,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声,他跳下飞机,越过白雪覆盖的尸体,回到陆战队的防线。
迈尔斯说:“然后我们出击占领嵴线。我突然看见山上躺着一个孤独的陆战队员,在向我们招手。那是波多尔克,我依然记得他看见我们时脸上的笑容。虽然受伤了,他依然从散兵坑里爬出,加入我们的散兵线,沿着山脊前进。我一有机会将将山上的情况告诉里奇中校:‘我们找到你的无线电操作员,他受伤了,但是依然斗志昂扬。’”
迈尔斯命令假如可能的话,找人接替波多尔克的位置,然后划定防线,并等待北面的支援攻击。陆战队第一工兵营的A连将在连长乔治·金上尉的指挥下在那里发起攻击。A连先前驻守在下碣隅里以北大约3公里处的一个锯木厂,这天中午他们平安地回到下碣隅里,马上投入对东山的攻击。
迈尔斯说:“我认识那个工兵排长,他是坎宗纳中尉,这是这天我第一次将具体任务交给一组人,并知道他们能完成任务。
关于金上尉的工兵到东山上来帮助攻击的细节很有趣。准军官威拉德·当斯来自陆战队第一工兵营,他回忆说那个锯木厂很孤立,距离湖岸很近。从湖边到锯木厂有一条滑道,这样在化冻季节也可以将船运来的木材从湖边拖到锯木厂。锯木厂边上有一堆堆的优质木材。
这里有一间办公室,金上尉用它做自己的指挥所。“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工程师的天堂,因为有这么多的优质木材,我们在这里工作很高兴。我们唯一抱怨的是天气。11月27日到28日的夜晚,大家都疲惫不堪,忘了给火炉添燃料,最后火灭了,等我们早上起来时,帐篷的内侧都结冰了。”
这个锯木厂位置孤立,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地方,直到第二天晚上,当工兵们听到南面3公里的地方枪声大作。尼科拉斯·坎宗纳中尉盯着下碣隅里防御圈的防线看,官方记载上说:“那里夜战的景象让他觉得是火山爆发。枪口的火焰在黑暗中四处闪现,融为一体,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环一样,爆炸声连成一片,就像是持续的低音怒吼。”(兰德福·罗克伍德中校说:“假如我们忘记这是一场屠杀,这的确是一场完美的表演——天上有红色、蓝色、黄色、绿色、桔黄色和白色的焰火,在山岗上闪光,地面的白雪又将这一切反射回天空。”)
机枪手当斯在锯木厂观赏着这可怕的景象,注意到在下碣隅里和锯木厂中间,不时有发射出高角度的炮弹。“过了一会儿我才弄明白这是志愿军的迫击炮的口焰。我惊讶地意识到在我们和下碣隅里之间有几门迫击炮,也可能有不少志愿军步兵。这时他们背对我们。我找到金上尉,告诉他迫击炮的位置。他立即和炮兵取得联系,叫来炮兵火力,上尉在敌后扮演炮兵观察员的角色——很不寻常。”
11月29日,天快亮了,下碣隅里的战斗停息下来,里奇中校命令金上尉派人到锯木厂东面去侦查,确定那里志愿军的兵力。这时几乎所有的陆战队单位都被围困,所以这是个危险的任务,但是里奇必须知道志愿军是否有援军从北面过来去支援东山。机枪手当斯将指挥这次巡逻。当他们快出发时,当斯走到一处高地,用望远镜向他们将要巡逻的区域观察,看见那边的山脊上挤满了志愿军。他跑下山坡,将情况告诉上尉。
他很高兴地听上尉说道:“巡逻取消了。”
这个决定让当斯和其他人都很高兴。不一会儿,金上尉接到来自于下碣隅里命令,带上所有装备,立即进入防御圈。为了躲避志愿军的观察,工兵们将卡车转移到原木堆之间,收起帐篷,尽快将一切装备装上卡车。当斯说:“我从来没见过大家手脚如此麻利;就像电影里的快镜头一样。假如志愿军想攻击我们,他们能像打死一只苍蝇一样将我们消灭。现在回想起来,我猜他们肯定不愿为了我们这样一只弱小的后勤部队而分散兵力,他们要集中兵力攻击下碣隅里。”
车队一共有19辆不同种类的车辆:有带拖车的卡车,有铲土车,有平地机,以及其他各种器材,例如空气压缩机,焊接设备等等。车队从湖边的公路上起程,向志愿军防线的后方驶去。车上的工兵们能看见山脊上的志愿军士兵,但是他们却没开枪。
金上尉和他的连队一路平安,没有任何损失,于29日中午来到下碣隅里。坎宗纳中尉得到命令,将他手下的工兵们组织成一个步兵排,然后等天一黑就爬上东丘,试图和山脊下一个被打散的单位联络上。等工兵们顺着一条狭窄的小路爬上山脊,他们立即被志愿军的火力压制住。再向前四分之一英里,里基尔德·迈尔斯少校带领着一群散兵游勇和后勤兵依然守卫着岌岌可危的阵地。虽然陆战队和陆军部队发起的攻击都不怎么起眼,这支人员混杂的部队却取得了战术上的成功:他们牵制了东丘上的志愿军部队,让他们不能全力攻击山谷中的那些重要目标。
下碣隅里被志愿军重重包围,此时人人都意识到,假如陆战一师要冲出去,就必须守住这里。师参谋长阿尔法·布斯尔后来承认,当时他和其他参谋对是否能守住下碣隅里觉得信心不足。在采访他时,我问他是否认为陆战 5 团和 7 团可能无法及时突出柳潭里的包围圈,从而无法解救之围。
“我们认为这是可能的。”他回答说。
苍白的冬日徐徐落下,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传到了下碣隅里的师指挥所,卡尔·西特的G 连在古土里和下碣隅里之间遭受猛烈攻击,他请求掉头返回古土里。
在冰天雪地中行进的志愿军
“第四十一章”至“第四十三章”【略】
第四十四章
现在轮到古土里了。11月29日天就快黑的时候中国人对普勒严密的防卫圈发动了第一次攻击,他们从上尉杰克•史密斯(Captain Jack Smith)E 连阵地附近的高地上蜂拥而下突破了他的防御。在随后的肉搏战中有 17个中国人被击毙在陆战队防线后面。战斗结束后到天亮的整个晚间史密斯的手下都报告说在阵地前面看见手电筒的光亮,那是中国人的卫生兵在那里照顾他们的伤患。早晨史密斯的部下统计出在积雪中有 175具尸体。那天晚上古土里的其他陆战队部队没有受骚扰。
在狱火谷一发中国人的84毫米迫击炮弹击中了一辆弹药卡车,卡车全毁,波及到旁边的一辆吉普车,还把道路也完全堵住了。由此中国人得以开始执行他们把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分割开来的战术计划,接下来就是把这些小块一口一口吃掉。一些特遣队掉队者热切企望着道路尽头的古土里,算计着否会有增援以及如果有增援会在什么时候来到。
在G连、突击队和克拉克的坦克在转弯处消失之后,落下的部队受到了更加集中的火力打击。路边的浅沟提供不了什么掩护,使他们几乎无法抵御从路东面小山上射来的犀利火力。
黑夜的降临中止了空袭,中国人因此变得更加大胆,他们穿过道路将剩下的部队分割成更小的部分。
最终突击队、美国陆军的B连以及各个海军陆战队的指挥部人员和后勤部队形成了三个小块和一个大块的布局。最北边包括135人的这个由陆战队在第10军的联络军官约翰•麦克莱伦少校(Major John McLaughlin)指挥;在他们南边300码是主要由查理斯•佩克汉姆上尉(Captain Charles Peckham)的第 31 步兵团 B 连的士兵组成的群,向南又50码是原旧金山新闻记者、陆战队公共情报官米切尔•卡普拉罗上尉(Captain Michael Capraro)所在的小防御圈;更南边100码是师的机械化运输军官亨利•西雷上校(Major Henry Seeley)指挥的另一群士兵。这四个群总共包括约380名士兵,沿着长约三分之二英里的道路分布着,相互之间没有无线电联络。
周遭的环境有些独特:狭窄的道路从北向南延伸,一条平行道路的铁路路基在道路的东边。路基以东是一块坡地,上升连接到离道路还有些距离的一些低矮小山峰那里。大多数中国人的机枪和迫击炮就设置在这些小山上,因此具有良好的射界。道路的西边是长津河,河对岸是一块块连续不断的稻田,一直延展到一排光秃秃的小山那里。中国人似乎并不急着对这些弱小、易损、组织很糟的美国人加大攻击力度。
卡普拉罗上尉:“在那天早些时候,一有休息或者停下来的机会我们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保持温暖着方面了:挥动胳膊,跺脚等等,我们对情况究竟有多严峻毫无概念,直到天黑之后大批中国人突然从路东面袭击了行军纵队,顷刻之间穿透并且割裂了护送队为止。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害怕,倒是感觉到难以置信和自责,因为之所以如此我们自己有责任。可笑的是1947年我曾在中国派驻,对上海人头攒动的景象很熟悉,而那时的景象就让我回想起了那种拥挤。”
“在我等待什么人过来杀我的时候时间像是停止了,但同时我却在为失去了全部财产(放在吉普车上)而烦恼,包括我的护照,我的打字机以及更重要的——我的牙刷。然后中国人又像旅鼠那样从道路上蜂拥而去消失不见。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从那时开始我和克雷格将军(General Craig)的助理约翰•巴克中尉(Lt. John Buck)开始向相反方向跋涉。我们在河岸停了一下,喘息的时候仍然能够听到喇叭声在远处回响。”
这将是漫长的一夜。他们仅存的希望就在于组织起某种防御以坚持到天明,而当能够获得陆战队的空中支援之后土古里的地面部队前来营救。晚上10点左右月亮出来了,卡普拉罗能够清晰地看到三个防御圈——北面的两个和南面的一个——的轮廓。午夜的时候月亮隐入云层之中,微微的下了一点雪。
陆战队宪兵詹姆斯•纳什参谋军士(Staff Sergeant James Nash):“一切都非常安静,你甚至可以听到雪落下的声音。然后喇叭声开始响起——这是敌人在告诉我们‘你们被包围了’,之后又归于寂静。然后是警笛的唿哨声,更近了,接着交火重新开始。我们中的一些人试着用卡车作掩护,但是最终大家都跑到了路边的小沟里。劳埃德•德斯特准尉(Warrant officer Lloyd Dirst)衔着一个烟斗从战线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分发弹药鼓励大家,指点他们射击。他(Gunner Dirst)让大家镇定下来,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如果没有他那么当时的情况真是惊慌失措。中国人包围了我们,准备要冲上来将我们消灭光,就像印第安人包围了一个篷车队那样。德斯特炮长告诉我们如果坚持到天亮海盗机就会来这些家伙赶回他们的老鼠洞。那时我们无法知道的是——这是件好事——没有一台无线电能够工作。
一块弹片击中了德斯特炮长的头部。虽然纳什中士自己也受伤了,但仍然从浅沟里爬到路上将德斯特的双臂固定在脖子上把他拽了回来。德斯特炮长几个小时之后作为中国人的战俘死去。
纳什中士:“他们坚定地接近,并不匆忙,也没有向我们的阵地猛冲。我们就像在射击场上打鸭子那样将他们不断地击倒,但是他们源源不断地冲过来。”
在北端麦克莱伦的那个组里,18岁的陆军一等兵富兰克林•杰克•查普曼(PFC Franklin Jack Chapman),一个75-mm无后座力炮小组的弹药手表现突出。他在29日天擦黑的时候第一次负伤:左臂中了一块弹片,一个小时以后右脚又负伤。当他再次来到医疗站的时候看到医护兵们正忙着照顾那些负伤更严重的士兵,就转身回他的小组了。
在9点钟左右,敌人的火力如此猛烈以至于炮手——是个中士——从无座力炮上跳了下来,那门炮设置在一辆武器运输车上。佩克汉姆上尉要他回到战位上去,但中士拒绝服从,并且双膝跪下开始大声祷告:“啊,神啊请庇护我们。”佩克汉姆上尉说要将他提交军事法庭,但这也没有效果。上尉试着找另外的人操纵武器,最后一等兵查普曼志愿。“你将会因为勇敢而被嘉奖。”上尉说。在小组其他成员的帮助下,查普曼开始向敌人的机枪和迫击炮阵地开火。
这时弹药几乎用光了。麦克莱伦少校亲自去死者和伤者那里收集步枪子弹分发给那些最冷静的人,每次两到三发。
另一个陆战队宪兵,吉尔莫•托瓦中士——一个墨西哥金矿工人的儿子——在瞄准目标投掷手榴弹的时候被子弹击中。“一发冲锋枪子弹射穿了我的左耳垂射入我的脖子里。它让我转了个圈然后平平地背朝下摔在那里。那时我最担心的是手榴弹:我不能确定是否已经把它的保险拔了,因此预备着它随时爆炸。一个英国医护兵赶过来的时候我就求他帮我寻找手榴弹,但是他找不到,他只是把我推到一辆卡车下并给我打了一针吗啡。过了一会我再次听到喇叭声。当时我正在享受吗啡的快感,可那些喇叭声把我吓坏了,因为它们听起来像有人在说话,而我觉得他们说的是“杀!”和“胜利!”1点钟左右麻药的效力基本上过了,可能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出血也止了。在那卡车底下我觉得暴露在外,因此决定试着爬到小沟里。我到那里时发现一部电台,就用它来保护脑袋。终于我振作起来试着用那电台联络威士忌一号(Whiskey One)——就是古土里——但是什么回音都没有。大约在清晨 2 点钟左右三个陆战队员和一个叫做富兰克•诺埃尔(Frank Noel)的联合通讯社摄影师决定要试试看能否直接从大路上逃出去(陆战队员们对诺埃尔很友好,因为他们看到他将自己拍摄的仁川——汉城战役真实战斗的照片刊登了出来)。说是要保证带着一车弹药回来,四个人爬进一辆吉普车顺着道路向古土里的方向摇晃着驶去。开了还不到一百码就有几个穿着白衣服的中国士兵从道路两侧像鬼影一样跳了出来。驾驶员立刻刹车,并且将手放在方向盘上可以看见的地方。一个说英语的军官走上前来命令一个在官方纪录中被称为“宪兵连的一等兵斯潘”的陆战队员回到防御圈告诉那里的美军高级指挥官立刻投降。
卡尔文•W.威廉姆斯下士:“斯潘跳下车跑走了之后他们命令我们也下车。我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一个负伤的年长家伙走上前来开始踢我,但另一个人制止了他。”
回到防御圈一等兵斯潘向少校作了报告并且说明了情况,麦克莱伦征召一个志愿者去给中国人带回话。那个时候吉尔莫•托瓦中士就在纳什中士旁边躺着,他喃喃地说“也许我该志愿要求去”。
纳什说:“托瓦,如果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托瓦慢慢爬起来蹒跚地走到少校跟前。麦克莱伦的命令让人吃惊,并且马上就成为长津传奇的头条之一:“告诉他们我准备接受他们的投降。”
“长官?”
“并且告诉他们我们会根据日内瓦条约的规定对待他们。我知道他们将会嘲笑这些,托瓦——但是试着把这话传过去。告诉他们我们会给他们热餐。”
“是的,长官。”
“带着居尼尔和你一起去。”
由不情愿的朝鲜翻译陪同着,托瓦启程沿着道路向南去,将双手放在头上以示他并没有武器。托瓦:“走了大概一百英尺之后,一些中国士兵从阴影中走出来包围了我们。他们只是非常安静地站着盯着我们,直到一个军官带着一个翻译出现。”托瓦向他传递了麦克莱伦的信息,耐心地慢慢说直到那个翻译明白,然后又耐心地等待他翻译过去。那个军官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托瓦,听完了翻译之后才开腔。他一说完居尼尔就翻译说:“他说:回去告诉少校他有十分钟时间投降。”
托瓦和居尼尔跋涉回了防御圈。在事情搞定之前,他还要进行几次这样的旅行。第二次麦克莱伦让送去的消息是:“我将在6:30投降,但是不能在那之前。我需要时间来照顾我的伤病员。”托瓦:“这是在拖延尽可能长的时间,希望天亮之后能够来些陆战队的空中掩护,那样我们就不需要投降了。”
托瓦传递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个中国军官仍然是目无表情地盯着他,然后通过翻译说:“你们有5分钟时间。”他举起手,将五个手指展示给美国人看以便他能够确切地理会他的意思。
第三次麦克莱伦少校亲自陪同托瓦前往。当少校和中国军官谈话的时候托瓦借机看望了詹姆士•伊根少校(Major James Eagen),他是师的助理后勤军官,两条腿都负伤了。在托瓦向少校询问对于投降的看法时几个哆哆嗦嗦的中国士兵在旁边看管着他们。
“这里至少有一个团的中国人,”伊根说。“我们挡住他们的希望渺茫。”
过了一会,在铁路轨道旁边离谈判举行之处很近的地方,亨利•西雷少校(Major Henry Seeley)从黑暗中出现。西雷是最南边的那个防御圈的最高级军官。“我们不投降,”他跟托瓦和伊根说。“我们还有些弹药并且我们中也没有情况很危急的伤患。”他转向宪兵中士:“托瓦,你想跟我来吗?我现在要回去了。”
托瓦说不,他决定要和熟人在一起。另外,他还是谈判小组的重要一员呢。
“那么祝好运。”西雷转身消失在黑暗中。(西雷:“我再也没有看见吉姆•伊根,我常常思索,闹不明白为什么在战争中运气之神抛弃了一个人而同时又眷顾了另外一个。”)
回到他的防御圈,麦克莱伦向师里的后勤助理军官阿瑟•切德斯特中校(Lt. Col. Arthur Chidester)征询意见,后者在早先的战斗中负了伤。“中国人向我保证如果我们放下武器那么他们将让我们把伤患送回古土里。”
“你认为我们能够相信他们?”
“这是一个我们必须一试的机会。”
“你还剩下多少弹药?”
“不多了。”
“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麦克。”
“我必须要顾及我们的伤患,”麦克劳林说。“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坚持多久。”
托瓦:“这时中国人应该是已经失去耐心了,因为他们的一个军官喊出了一个短短的命令,使得似乎100码以内所有的中国士兵都站起身向我们逼过来。他们知道我们在拖延时间。麦克劳林少校和我这个时候正肩并肩地站着,我不由自主地大声喊道:‘我们最好不要磨磨唧唧了,少校。’”
只用他的食指和拇指,麦克劳林少校小心地从他后面的枪套中抽出他的.45 自动手枪,枪柄向前地递给那个中国军官。“我并不是因为你们击败了我们才投降的,”他说,“我投降是为了让伤患能够得到照顾。”
停火的命令沿着战线一个人一个人地传过递去,而实际上交火已经停止了将近半个小时了。有些人考虑到落到中国人的手中只有大米吃,已经开始悄悄地向他们的风雪大衣口袋里装C类口粮罐头以预做准备。
查理斯•德克森中士(Sergeant Charles Dickerson):“中国人要么直接收走我们的武器要么叫我们将它们放在道路上。有一个家伙朝我跑过来,我以为他是要来揍我什么的,但是他却来拍拍我的后背和我以朋友相称。”
托瓦:“根据协议伤患将被允许返回古土里。因此我们开始将他们从水沟里装到卡车上,但是中国人制止了我们。这时我明白我们所有的幸存者都将进中国人的战俘营。”
中国人开始将俘虏编组,每组派两名士兵看押。这群俘虏包括:大约 40 名陆战队员,20名英国突击队员,100名美国陆军步兵和后勤部队士兵。托瓦开始体会到被圈起来的恐怖滋味,在和麦克劳林一起被押着走过铁轨的时候嘟囔说“这些人关不住我的。”“现在不要试,”少校说,“他们看的很紧。”
托瓦:“就在那时我看到一个战死的陆战队员,他的右手冻在了一个举起的位置。这让我体会到死亡的含义,以及少校劝告的合理性。”
西雷少校那个组的米切尔•卡普拉罗上尉(Captain Michael Capraro):“大约是后半夜的时候我有了一个幻觉:一块阵地前面铺满了雪的大石头活了并且开始向我逼近,后面还跟着另外几块。当时我的确向身边的步枪手大呼求助以抵挡进攻。我并不仅仅怕被打死,我也害怕被俘。因为在1947年作为情报军官曾经在中国服过役,我知道被俘意味着完全的人格侮辱和不择手段地被利用在宣传目的上,意味着要经历非常困苦的日子和我们现在称为洗脑的东西,意味着要像某些嘉年华上的小丑那样将双手绑在身后,被从一个村庄赶到另一个村庄进行游行展示。因此西雷少校一提出向山里突围的想法我立刻就附和。他从和麦克劳林以及托瓦的碰头会回来之后就和我们交流意见。迪•杨西一级准尉(Warrant Officer Dee Yancey)指出没有敌人的火力从河对岸射过来,并且这个时候河面冰封了。“我们要动身了,”
他说,“在天亮之前。”
“在半个小时之内天就会亮。”
“我们现在就该走了。”
“‘那么现在就行动吧。’西雷少校说。
“我们这个组里大概有 20 人。”
亨利•西雷少校:“我们这个小防御圈里的两个陆军士兵在午夜之前就爬到了一根圆木后面,在那里要么是因伤要么是因为寒冷两个人都死去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他们留在那里。我们越过河穿过稻田走向一条山脊希望它能够提供些掩护。在天破晓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出了峡谷的视线范围。当我们听到后面有声音的时候已经开始向南走了大约10分钟,之后一支喇叭开始吹,显然中国人在后面追赶我们。因为山里面令人迷惑地形使得我无法确定古土里的方向,所以那个时刻我让大家回头再向河的方向走,因为我知道如果沿着河走的话是不会迷路的。”
西雷,一个在俄亥俄佩里营里的年度射击比赛中获得多项奖牌的前射手(team shooter)走在队伍稍后一点的地方,调整他的春田1903式步枪的瞄准具。当第一个中国士兵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他一枪就撂倒了他,然后敏捷地攀下山坡和卡普拉罗以及其他人汇合。
卡普拉罗:“正当我们沿着河堤走的时候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从一个转弯处走过来一列中国士兵,大约有40人。因为刮着风他们每个都低着头走,盲目地跟着前面一个。他们中的一些应该是看到了我们但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们也就屏住呼吸继续往前。然后又发生了一件巧事。一架陆战队的直升飞机出现在南边的山脊上,发出吓人的轰鸣声。那队中国人展开战斗队形,举枪向它开火。直升飞机之前已经减速在一块稻田上盘旋,这时作为对射击的反应,它陡然拉起倾斜着飞开。所有这些都将敌人的注意力从我们身上引开了。我认为这是神的主宰使然。”
西雷和他的一群人在大约早上 9 点钟蹒跚地走进古土里。当西雷去找吃的和安排住宿的时候,卡普拉罗上尉代表大家向普勒上校作了口头汇报。然后一杯热可可和一盅威士忌递到了他的手里。“你还需要什么?”他被问到。
“嗯我应该还需要一把牙刷。”
在两分钟内,卡普拉罗说,一把牙刷连带它崭新的玻璃管就被递到了他的手里,令他惊讶。
普勒团里的军士长是卡普拉罗从瓜达卡纳尔战役就认识的老相识(“并且也正好是我女儿的教父”),他抓住筋疲力尽卡普拉罗,带他到自己的帐篷里去吃一顿“家常”饭。“你能相信吗?有意粉和肉丸,还有华夫饼干配草莓作为餐后甜点?我没有问他怎么能弄出这样一顿饭出来的,只是满怀感激地把它们默默一扫而光。”
布鲁斯•F•威廉姆斯上尉(Captain Bruce F. Williams)的坦克手们在11月29日下午3点左右到达古土里,他们是最后的一个从南边进入古土里的成建制单位。普勒派他们沿路北上是想要他们或者加强或者援救佐斯戴尔特遣队,但是他们在防御圈北面遇到激烈抵抗,敌人就从那天早晨希特和突击队员们辛苦清理过的小山上开火。坦克缓慢开进,天黑以后威廉姆斯和他的手下围成了一个弧形,观察着前面可怕的混乱。
尤金•A•麦克圭尔下士(Corporal Eugene A. McGuire),坦克炮手:“通过潜望镜我看到的是完全的混乱。曳光弹到处乱飞,开枪的闪光、火焰、沉闷的枪声,车辆的形状都歪歪扭扭的,部队在道路两边跑来跑去。没办法将我们的人和敌人区分开来。”
留意着无线电通讯,麦克圭尔听到威廉姆斯上尉告诉他的排长罗伯特•伽沃中尉(Lt.Robert Gover)说由于缺乏通讯联系以及敌我识别方面的问题无法为特遣队提供坦克支援。
威廉姆斯指挥坦克们掉头,然后向普勒的副官罗伯特•E.劳瑞根少校(Major Robert E. Lorigan)通告说 B 连的坦克正在返回古土里。向南边移动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他们撞上了一堵炽烈的迫击炮火网,在遭受了一些伤亡后威廉姆斯决定停下来就地围成一个圈过夜,等待黎明海盗机的到来。普勒中校过来通话,建议而不是命令威廉姆斯再试一次看能不能回到防御圈,威廉姆斯回答说已经无法移动了,还说他们被安置的很好,只需要一些炮火支援就能够挺过这个夜晚。普勒没有回话。劳瑞德加入通话告诉威廉姆斯 105 毫米炮弹不足。
威廉姆斯:“我们转到炮兵的频率,要求他们发射一发白磷弹到正北面3英里、路东面100码的地方。这发标定弹落点非常赞,没费什么事我们就标定了6个集结点,道路的两边各有3个。当我们调校炮火进行打击的时候敌人的火力减弱了,但是那些地方仍然有大量的活动。
麦克圭尔旁边的那辆坦克后部被反坦克弹药击穿,一个接近到足够距离的中国士兵啪的一声将一个炸药包丢在发动机舱上,爆炸引燃了传动系统中的液压油。坦克车长厄尔•斯威林根中士(Sergeant Earl Swearingen)通过无线电通报说他和他的组员在移除了无线电中的晶体管和火炮上的击发机构之后将要弃车。麦克圭尔的车长董•本内特中士(Sergeant Don Bennett)立刻通知副驾驶摩根下士打开底部的紧急逃生门。摩根试了试发现打不开。(麦克圭尔:“我想可能是某人开了那门撒尿,门关上之后盖子就被冻粘住了。”)
消息传来说斯威林根的组员正在撤离。这时麦克圭尔下士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当斯威林根正在爬出他的坦克的时候他拿着上了膛的汤姆森冲锋枪打开装填手的舱盖将身子探了出去。一个站在坦克旁边的中国士兵向他开枪射击,打飞了他的枪还击中了他的手腕。麦克圭尔立刻缩了回来关好舱盖。与此同时摩根下士用一盒子弹猛击逃生舱门终于将它打开,斯威林根和他的组员尽其最快速度爬了进来。麦克圭尔在流血,不过通过捆上止血带并且将胳膊举起支在炮塔壁上他成功地将出血止住。
麦克圭尔:“那个晚上我们身边没有陆战队步兵所以真他妈的孤单。一个勇敢的黄皮爬到坦克顶上,炮塔灯暗淡的灯光让我看到了他。他向观察孔的厚夹层棱镜玻璃射击,但是子弹没有穿进来。”
布鲁斯•威廉姆斯上尉:“午夜之后他们就停止骚扰我们了。一辆坦克里面装两辆坦克的组员真是挤得要命,但是没有人抱怨。每个人都很高兴是在坦克里面,而不是在刮着大风,有中国人窥伺在旁的外边。”
破晓的时候威廉姆斯上尉和他的坦克部队完好无损地轰然驶回古土里,对营救德赖斯代尔特遣队的掉对者基本上没有做出什么贡献。对威廉姆斯而言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并且事后也因此受到批评。到今天仍然有人问:如果他的坦克能够达到阻塞得一塌糊涂的狱火谷那么是不是能够起些作用?笔者认为没有什么作用:在已经支离破碎的德赖斯代尔特遣队行军队列南边的道路上一字排开,只有最前面的一辆或者两辆坦克可以用它们的90毫米炮射击敌人阵地,这还要假设在黑暗中可以定位敌人的阵地。
在29日早上被派出的900多人中,约150人战死,150人受伤,还有许多人被俘。车队的141辆车辆中至少75辆被击毁。然而西特的G连和第41突击队中各有三分之二的人在这场向下碣隅里的疯狂急进中幸存了下来。
奥利弗•史密斯将军:“德赖斯代尔特遣队的伤亡大,但是由于它部分地实现了目标因此对陆战师做出了至关重要的贡献。正是由于特遣队,下碣隅里这个缺乏步兵的防御据点得到了一个坦克连和约300名富于经验的步兵。”
这个增援能否带来转机还有待观察。在那天师指挥部收到的报告表明另一次重大进攻即将针对下碣隅里防御圈的西南部分发起。下碣隅里是陆战师存活的关键。这里有接近完工的C-47跑道,在这个防御圈里第5和第7陆战团可以重组、重新补充和重新装备,并且撤出他们的伤患——假设这两个团能够从柳潭里沿着道路向南杀出一条14英里长的通路到达这里。下碣隅里还可以收容水库东面不幸的陆军特遣队的残余,将那些不能战斗的撤出,重新装备那些仍然能够战斗的。另外最重要的,在下碣隅里还有陆战师司令部。
史密斯将军:“无论下碣隅里的命运如何,我对第 5 和第 7 团级战斗队(RCT)能够杀出柳潭里的包围都有信心。但是如果下碣隅里陷落,那么这两个团面临的前景就很黯淡。他们携带着1500名伤患,缺少补给和弹药,并且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还要攻占下碣隅里,重新和外部建立联系,利用有限的装备再开通机场,将他们的伤患撤出的同时等待空中补给,然后才能继续长途跋涉沿着道路撤向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