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被邀来苏州,甫一落地,我就不得不撑起伞来。
毕竟是苏州啊。
下雨都像美丽的小姐在发脾气。
吴侬软语骂起来,也不过是从旗袍袖口掏出手绢,粉拳拳砸在胸口上。
特别是在苏州的园子里,云走雨歇,泪还挂在檐子上,顾盼尤怜。
愤恨绝不会有的,反而让人流连忘返。
在苏州觅食,怎么能撇开陆文夫和他的《美食家》。
是不是吃货都姓朱(bushi)。
男主角朱先生是解放前苏州地主家的儿子,每天无所事事,但一定要天不亮起床去指定面馆吃碗“头汤面”。
只因为面馆每天早上会烧锅新的水,煮的碗数多了,面汤会浑。
我爱吃辣,朋友却非把我拉来“裕面堂”。
果然,我和我的朋友们是有一些信任和默契在身上的。
诚不欺我啊!
一口下去,油面筋爆出鲜汤、狮子头抱着蟹黄、爆肝儿酱浓却不抢味、辣酱不辣却藏着鲜甜。
菜是菜,汤是汤,面是面,泾渭分明。
一碗面一碗浇头的面馆主张,在我们手里变成了面和浇头随意搭配的buffet。
之前我叫嚷着刚吃过早饭,结果越吃越打脸,最后换来老板笑容越来越灿烂的吴侬软语:
又来加餐来呀?
如果朱先生真的存在,终于可以一觉睡到大天光,因为这里尝起来每碗都是“头汤面”。
陆文夫也劝过我的,外地人吃不惯䰾肺汤,还是点了。
除此之外,江南雅厨的菜,道道美成画口口灿出花。
重点推荐“松露炙烤酱方”。
黑色碎石子烧得滚烫,铺上藏青色的干荷叶,垫在一块七寸见方的肉之下。上桌时,肉的表面是赤红的酱色中泛着金光,惹得四下交头接耳也立即肃穆起来。
待礼貌问过,服务员就用精致的银色刀叉滑进了肉里,白色的热气幽幽地透了出来,内里如玉的脂肪在微微震颤。
肉的旁边散落着着七八颗鲜红的山楂,以自己酸涩的气质中和了肉的厚重和肥腻,看得我忙不迭夹一块按进米饭里,待酱汁渗了出来,送入嘴里。
米饭和肉的两种软糯在嘴里胶着,带着浓郁的咸甜风味,和黑松露的醇厚香味,赢得我们一众异乡客的交口称赞。
宣纸作台面/鸡头米虾仁/荷塘小炒/点心/炙烤酱方/䰾肺汤/小牛排/面筋酿肉/农家豆腐
“探花府”就在一处园子里。
此园原是清代书法家潘祖荫的故居。
行至干将东路,顺着细长湿滑的大儒巷往里探,先生们齐齐侧身,女士们纷纷扭腰。
待拐进一处院落,踏过一座石桥,曲径通幽地进入一处亭台,落座,菜品渐次呈上:
苏州话叫“蒲瓜”的蔬菜,带有丝瓜的甘洌,但肉更紧实,切段、挖空内囊、塞入酿肉,冠以鲜虾,软糯回甜;
柠檬山药以枇杷形,却有玉桂香味,在餐盘上复原了齐白石的画;
鸡头米炒的虾仁儿,鲜香软糯,佐镇江醋尤为爽冽开胃;
肴肉片得匀净,浇下一勺红油,入口即化、化不掉的是满嘴肉香。
末了,苏州中心喝咖啡。
旁边坐了一个小朋友要上厕所,又在纠结带不走全部玩具,他妈妈说就放这,没人要拿你的。
其实那一秒我还是有点恍惚的。毕竟三十多年前,我妈妈还在不断提醒我到处都是骗子和人贩子。
一早坐高铁,回南京赶飞机。
子弹头呼啸驶过,十分钟内上下车,大家安安静静地排队,几乎没有看到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如果不是这种信任和默契,我想不到更好的可以解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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