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瑞丽。路边树上结的是菠萝蜜和芒果，和水果店里卖的并无差别。
当地人笑着告诉我，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偷偷摘回来，自己吃掉。
“城管不管的吗？”
“别让他们发现就行”。
说完，他带着狡黠的笑。
我怀疑他在操盘，而我被当成了猪。
我问他有推荐的本地菜吗？
他对我的好奇不屑：
“诶……推荐给你们吃呢，你们又不会吃。”
“撒撇我吃的，”撒撇是用动物内脏熬的苦水、来凉拌而成的肉食，令很多外地人望而却步。“柠檬撒撇就可以呢！”
有时候，你很难分清一个人的求生欲和胜负欲之间的关系。
他都没正眼看我：“柠檬撒撇只有小孩子才吃。”
即使吃不惯本地食物也没关系，这里的生意人很多，多到一条街能凑齐八大菜系。
作为踩在国界线西端的小城，居然有直达浙江台州的巴士。
互联网时代瑞丽街头的店面，要么是粗犷的工厂店，乱七八糟堆着可能上亿的珠宝，貌似完全不屑营销；
要么是网红店，店门紧闭，光鲜亮丽的主播们，则将看家宝贝展示给手机前的人看。
然后你就理解了，瑞丽的生意人其实都是自己人。
直播的网红多了，街上年轻好看的人也多了，仿佛也在美化本地的夜生活。
晚上八点，天还没黑。我原以为集体推迟生物钟，是当地夜生活丰富的原因。
后来才知道，午夜才是直播流量的黄金时间，一顿烧烤配一杯夜咖啡，身心满足地迎战午夜的流量，已经成为近几年不少人的生活方式。
咖啡是云南的特产，但鲜少人知道瑞丽的强悍。
“德宏热带农业科学研究所”就在瑞丽，所里培育了一百多个咖啡品种。大概因为这里冬天暖和，咖啡果不太会遭受霜冻灾害。
而对标大资本创投的互联网连锁咖啡，二、三十一杯的咖啡也可以把价格打到10元以下。
于是近两年，这里雨后春笋般先后出现了200家大大小小小小……的咖啡店。
比如在“磁石”咖啡，芒市来的咖啡师小曹不仅告诉我如何获得折扣，手把手教我9.9元买了一杯他们店将近30块、品质不错的拿铁，还送了我一壶缅甸手冲。
“缅甸更热，山地的海拔更高，豆子风味也更丰富。你尝下。”
缅甸已经嵌入这座小城的命里。
缅甸语纳入公共区域，可以想像缅甸人在这里的社群密度和规模。
路边，还能见到缅甸最热门的藤球——一种用榕树藤条编织的球具。对峙双方，闪转腾挪，你会觉得缅甸人才是人均会武术。
午饭时间，在缅甸人聚居的社区，一水的缅甸食物。
老板娘说的更像云南话，而不是云南口音的普通话。
想起曾经在昆明长水机场，遇到拿缅甸护照、却用云南方言流利交流的旅客们，可能他们都来自瑞丽。
一位来自湖南的生意人告诉我，如果没有边境商贸，瑞丽啥也不是。
不说翡翠和红木，就连牛肉和西瓜，都是五湖四海赶来的生意人可以从缅甸攫取的财富。
按他们描述，过的也是刀尖舔血的生活。
那个湖南人在这里做红木生意。他曾经去缅甸进木材，在机场被拿着枪的兵拦下，几百万的货全被带走。
但对于本地人来说，有没有边贸，瑞丽都是他们的一切。
疫情之后，接着缅甸内战，生意不好做。
现在陆陆续续回来的人，也无法填满这座仍然显得很空旷的城。
疫情中离开的生意人，战乱里过来的缅甸人，都是还有选择的人。
而一位从未选择过的本地人，知道我要写瑞丽，激动得还未给出攻略，就先开始道谢。
除了上面我能告诉你的，还有一些，是你自己来了才能知道的。
就像空旷的“南卯湖”公园，我站在那里，才能体会曾经繁华的留白。
在这个世界上，时机大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