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经济，就业从一而终。好处是有老同事和老朋友，晚年不那么寂寞。代价是缺乏自我更新的机会，中青年过得单调。市场经济的特点是竞争和选择，好处是机会多，机会结构相对平等，代价是焦虑和过劳，选择总有风险。介于二者之间的经济，多了一个决定变量：权位。有权位，个人的经济生存环境有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优点，无二者的缺点。无权位，个人的经济生存环境有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缺点，无二者的优点。
香港仍然是市场经济。我在这里谋生28年，对市场经济的好处和代价都有体会。先说好处，我先在浸会大学任教十年，后在中文大学任教十六年，又在岭南大学任教两年，如今在香港大学任教。职业未变，供职大学变了三次。每次变更，只需要按照合同规定，提前辞职就行。合同有法律效力，学校可以挽留，不能留难。我三次辞职都毫无波澜，既未得到挽留，也未受到留难。好处与代价成正比。焦虑和过劳都曾是我生活的常态，好在有自知之明，也有反思能力，反复调整，力求在平衡中追求最优化。
总结二十八年的学术生涯，我的心得是，不论是否愿意变，都必须为变做好充分准备。有备，必须变的时候尽量往高处走。衡量高，有两个标准，一是世人承认的学校排名，二是自己看重的校长格局。世人觉得是往低处走，如果自己服膺校长的格局，就是往高处走。对两个大学校长的格局都敬服，就看世人承认的排名。原因是，在高处，能早一瞬间发现危险，逃命有地理优势。
人貌似一类，实分两种，一是食肉动物，二是食草动物，我国的十二属相分得很清楚。我属兔，是食草动物中的弱者，长处是食量小、胆小、腿快。食量小，容易生存。胆小，多挖洞，远离狐狸和狼。腿快，遭遇狐狸和狼，立刻逃之夭夭。这几天有朋友讨论羊为什么不愿意被拴着，论证很多，卓有道理，但好像太复杂。食草动物有求生本能，没那么多复杂盘算。羊不愿被拴着，无非是需要逃命的自由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