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 丛汇泉：《歧途》第二十章 重返208（上）
文摘
2024-11-20 10:16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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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第二十章 重返208
（上）
心肝脾肺肾，心是老大。江泉很快弃肝从心了。60 年代，起源于传染病的流行病突然受到医学界的热烈追捧。1956年，一组美国科学家在一个20万人群中，艰苦卓绝进行整整 6 年的前瞻性研究，得到医学史上一个惊人结论：吸烟、高血压、高血脂是冠心病三大危险因素。号称第一杀手的魔鬼终于有了预防手段。这个崭新的研究方法引爆了临床医生的视野，大腕儿专家们纷纷从个体医学转向群体流行病学。尬：剥弄心脏瓣膜的手微微颤抖一下，险些要了病人的命。老人家知道自己从事心脏外科的生涯到此该结束了。不甘寂寞的吴老別开生面开创中国心脑血管流行病学。这项大型研究需要一个固定、可以动态观察的人群。由城乡混合组成、23万石景山居民极具代表性，成了国家研究基地。江泉津津有味陷入这门综合学科。医学就是这么细微复杂又广泛。一旦你迷上所做的工作，你就会从被动升华为主动的开拓者。经过五年的同化，几乎可以算作同行的关丽，医学英语越来越精湛。1981年初，她有了一次出国进修英语的机会。这个傻女人，又一次兴奋地告诉山东大汉。44 岁的刁参谋头发白了四分之一，他不能再等待。聪明和愚蠢，几乎很难找到准确的分界点。刁参谋个子很大，心眼太小。他绝对不能接受关丽身价再上一层楼。深感危机来临的他居然找到卫生部外事司。他向接待的副司长表示。他与关丽已经有了九年的恋情。他有充分理由相信，关丽此次出国学习是为了躲避他。副司长好在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只能理解这位前军人有着太过严重的猜忌心理。副司长不得不找来关丽核实。关丽惊愕不已，山东大汉竟有如此心机，直接找到外事司毁掉自己的前途。关丽无言做解释，只能哭，十分委屈落泪，又能说什么呢？……那时，在208，她只有19岁，下乡两年。毛著积极分子的发言招惹了这位刁参谋。她从农业连调到团直属队，从地狱升到天堂，感激、报恩让她失了身。之后就是经久不息、没完没了的噩梦。每次她想摆脱，那双死亡威胁的眼神又无情把她推给这个山东人。刁参谋已经完全掌控了她。她只剩下唯一武器：不办结婚证明。她极度乏味又无奈熬了一年又一年……山东人的告发，外事司只好搁置关丽出国学习。1981年的中国，出国学习只能属于万一事件。关丽的愤怒和伤心可想而知。她勇敢赶走了山东人，把他的东西通通扔到门外。她哭着告诉父母这次吵架的原因，又一次宣誓要与山东人彻底分手。父母理解女儿，特别是母亲。与她的三个大姐姐相比，小女儿虽然有点娇惯，但她自小就有一颗善良和脆弱的心。她同情所有的弱者，包括小鸡小猫。她经不住几句求情的话。母亲知道即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女儿还有可能回心转意。如此下去，哪一天才能走到头啊？女儿已经28岁。她出国学习的机会又被碾得粉碎。母亲好心疼。这是多么理想的一个六口之家啊！父母，穷人的儿女，身世简单清白，都是首钢的基层党员干部。四个在W革中长大的女儿没学什么文化，但都混得不错。三个大女儿本身是工人，女婿全是根红苗壮的无产阶级。小女儿聪明漂亮，自小没有忧愁。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兵团，又去上大学，一路顺顺利利。在这动荡不堪的年代实在难得。也许正是因为太顺利，老天才会派山东大汉来搅局，让关丽平坦宽敞的大道增加一些坎坷，调解一下她过度美满的生活……比起关丽，江泉家的小日子还算过得一般偏上。儿子出生，他妈没奶。白的腻人的猪脚汤喝了三锅，黑得发紫的催奶药也干掉二十剂，表姐始终不能满足儿子的基本生命要求。她是农村户口，儿子无权享受供应城市居民的牛奶。最后还是老爹老妈出面求人，为孙子讨到稀释至少一倍的经济型牛奶。儿子10个月，家境又一次升级。石景山新建工读学校。招工条件好像是专门为了表姐：结了婚的下乡老知青，岁数越大越好，以便应付工读学校那些调皮又混蛋的孩子。儿子随母亲有了城市户口，成为一个可以有奶喝的首都儿童，全家欢喜。208返城的知青们更是忙前忙后。找工作，换工作；门前门后盖棚屋；娶媳妇，找婆家，生孩子。那个忙活劲头儿，似乎要将下乡10年的损失一朝一夕都找回来。只有三个知青在北京仍然过着草原上恍恍惚惚的单身生活：一个是大牛，一个是赵欣，另一个是小马。大牛在学校分发报纸和信件，乐得轻松简单。知青荒友给他介绍过三个女孩子。一个来了两分钟就走了，另外两个根本没有露面。三个牛一个妞，挤在两间小房子，那个脏这个乱，不堪入目。老人不在，又没有丝毫积蓄。还要天天服用氯丙嗪，哪个母亲愿意将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知青建议他找一个聋哑女、一个残疾人，他又一百个不愿意。他宁可弹他的琴，唱他的歌，吃他的氯丙嗪，落个自由自在。赵欣让人焦虑。她仍在继续糟蹋自己的青春，埋葬自己的美丽。她几乎没了朋友和交往。知青请她去参加婚礼，她厌恶至极；请她去喝满月酒，她会一连三天半夜哭着醒来，想念那被抢走的儿子。家人渐渐知晓她在草原的恋情。四个下乡的孩子最终回归了B京。这原本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二女儿高攀红军将领家的悲剧，使这个家庭平摊了不少忧愁。姐姐嫁人，生了一个胖小子。大弟弟娶了媳妇，挤在门口的那个棚屋里，时时有欢快的笑声传过来。小弟弟考上大学，有了美好的未来和前途。赵欣只求父母还能给自己留一个角落，一个一张床的角落，继续她贫淡无味的独身生活。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个人最终给她回了两句话：“你幸亏没有嫁给我，我已成了一个废人。千万不要来看我…… 我会无地自容！”也许正是因为赵欣的祈祷和真心，李军吃了五十多剂杨院长的中药。睾丸不再流黄水，疼痛消失，伤口最终愈合结痂。他在301医院住了大半年，又去青岛海军疗养院理疗八个月，最终以一级战斗英雄、三级残废军人的身价调到总参作战部，官至副师级。李军分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功高盖主，比老爸的宅邸只少一间。他只有30岁，距老妈老爸与他在内蒙部队深谈的日子也仅仅过了七年。老红军、中学校长为儿子的改变和出息而欣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场战火锻造一个出色军人，却也毫不客气夺去儿子繁延后代的生理功能……睾丸外伤痊愈，内残难调。吃了江泉老师两个多月的中药，睾丸完整保存下来。糟糕的是，这个208第一情种的宝贝始终拒绝勃起，让他欲行不能，心中的苦闷难以言表。起初他和军医妻子没有过分在意。这应该是睾丸受到严重打击后的一般反应。时间和等待应该是最好的良药，加上中国人十分顾忌这类房室话题，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妻子也只好冷冷应付，自我解嘲：“也好，我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好觉。”另一个光棍儿小马，七月底以优异成绩毕业于人M大学政治经济系。一年零三个月的大牢之灾给了他许多选择。在保证户口留在B京的前提条件下，他被任命为天津市社会科学院M列主义研究所所长。为获得这个要职，他在离开大学前一周，光荣成为中国共产D预备党员。其实，B京也有许多好的工作，只是职位偏低，达不到领导为这位“四5英雄” 设定的级别。小马对马列历史并不感兴趣，他关注的仍旧是B京的改革，还有人大北大、党内外学者五花八门的争论和是是非非。一时间，许多人突然又有了1957年引蛇出洞的冲动。没有记性的猪脑袋们，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小马前女友刘晶进展迅速，结婚10个月生下一个女婴。见是一个不带把的女儿，“工人阶级”有点不悦。刘晶暗自庆幸，208一个男、B京一个女，老天爷对她还算公道。两人按照结婚当天刘晶定下的“大政方针”，也算平平安安凑合了一个年头。男人固执的强权心理，让这个工人阶级始终耿耿于怀。媳妇儿这么重要的部位怎么能让其他男人先他占用？！他每每悟不过劲，感到无法下咽的羞辱，就会乱骂乱吼一顿。跑出家买二两最便宜的烧酒，就着臭豆腐解愁。回到家，玉米瓤酿的劣性酒精害得他一夜辗转反侧，睡得稀里糊涂。天亮醒来，喝了媳妇儿专门准备的一碗小米粥加六必居的酱咸菜，心里的火气上班之前也就消了。（待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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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汇泉医生Dr Cyril CONG，法籍。1950年生于北京，就读北京男五中，69年下乡黑龙江，75年学习中医。83年北京医科大学卫生管理专业，做过医院院长，后在中国卫生部负责世界银行项目。39岁赴法，从零开始学习法文，先后获卫生管理硕士和公共卫生博士前学位。91年法国老年研究所副研究员。93年应聘法国卫生部医院和医疗服务总局，主导医疗评价和医院管理研究，是第五代医院的提出者。2018年退休。作者还是一个痴迷的穷游者，新冠世界封闭之前，同妻子一起踏足过近六十个国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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