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一下烧出一条吴越街的那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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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2024-03-05 10:00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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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街道——吴越街，熟悉的饭店——马永兴。不熟悉的是，早前此处都是安徽省老财政厅）“八卦”不是文史人的应有态度，但偶尔为之，也未尝不可。吴越街由来，起于一把火，安徽省老财政厅一场火。时间是1926年。1926年安徽省老财政厅的那场火，最早的资料源是程小苏《安庆旧影·按察使司》：“（民国）十五年（1926）因储藏之军火爆发，全部俱灾。”之后，1980年代，陈钧成撰《吴越街的形成》，对老财政厅大火有进一步陈述：“民国十五年（1926），旧财政厅勤杂人员，因煎药不慎，引起一场火灾。一时风推火猛，势成燎原。”不仅如此，陈钧成在文中还介绍：“附近弹药库士兵，不让群众近前，开枪乱射。不幸击中了正在救火中的警士朱庆云，当即死去。”据程小苏《安庆旧影·按察使司》：老财政厅烧成废墟，新设立的安庆市政府“为发展市政计，乃建吴越街以成新市。”![]()
（1980年前后安庆城航拍图。蓝线勾出是老财政厅，红线勾出的是财政厅大火烧出的吴越街）陈钧成《吴越街的形成》说法相近：“经此大火后，从废墟上开辟了一条通道，至第二年，由市政工程处处长金慰农呈准，为纪念吴越烈士，命名为‘吴越街’。”清：康熙三年（1664）为按察使署；宣统二年（1910）为提法司司暑，高等地方审检两厅设于“西偏”。民国：元年（1912）为民政厅用；三年（1914）改设巡按使公署；七年（1918）又改为财政厅，水利局也设于此。老财政厅到底有多大？1921制印的《安庆省城图》上，应该包括财政厅（东）、承审处（西）两个部分。早一些的《安庆城》（1915）中，应该为巡按使署（东）、司法署（西）两大块。![]()
（吴越街，骑自行车上街巡查的安庆女警。选自《安徽省会公安局两年来工作概要》）程小苏文中提到“照磨署（政府文卷定期检查审核机构）又在其西”，估计是相邻，另辟有大门。因为照磨署大门前分立木牌，上书“捉拿贪官污吏”与“铲除土恶势豪”。按此推测，当时的财政厅大院，东止于京津餐厅，西止于工人之家，南抵庆云街（人民路），北抵中宜大厦（孝肃路）![]()
（安庆城厢图上的巡按使署与财政厅。上，1915年《安庆城》；下，1921年《安庆省城图》）八卦人名字叫“经伯”，八卦的题目是《安庆财政厅狐崇记》。为了让“八卦”更真实，八卦人特别交代了“八卦”背景——“安徽自党军（北伐军）入城，财（政）厅长出走，该处遂易悬青天白日旗帜，改为北路总指挥陈调元部驻节之所。”据《安庆市志·大事记》，“陈调元所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北路军”是1927年3月4日，“陈调元任总指挥兼三十七军军长，下辖王普的第二十七军，叶开鑫的新编第五军”。1927年3月4日，财政厅还没有遭遇大火，在八卦人经伯笔下，“屋建筑结构俱精美，半作西式”。接下来，引出正题——“惟厅北设大仙堂，神龛高置。不知用意何在耳。”大仙是谁？道教崇奉的神仙——姓“黄”名“初平”号“赤松子”的黄大仙。![]()
（1980年代，吴越街，人头攒动。满大街都是骑自行车的人）但，在安庆的口中，“大仙”明显另有所指——具有超自然能力、可附身于人体并能操纵其心智，已经修炼成仙的动物黄鼠狼。或按察使司，或巡按使署，或财政厅，都是安徽最高官府机构，为什么要在后院设大仙堂？这确实让人费解。国民革命军北路军将士入驻，自然不相信封建迷信，因而一帮士兵涌入大仙堂，将供奉黄大仙的神龛“怒而捣毁之”。仅几天，“前方战事方亟，三十七军调赴作战”，财政厅大院人去楼空，“总指挥部仅留办事员数人而已”。与此同时，“戒严司令王天培氏觅屋急，逾匝月，苦不得适当地点”。征得陈调元同意后，便将“北路总司令部”标牌换为“戒严司令部”。![]()
（民国安庆吴越街，西风东渐，临街清一色西洋建筑，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军中两个小头头（目兵）得了痢疾，比较严重。因为怕传染给其他士兵，所以把他们单独“迁居小室 （大仙堂）中”，类似隔离病房那样。怪到什么地步？经伯在此用了一个排比句：“啾啾然如鬼语，呜呜然如鴞鸣”。听上去就汗毛直竖的异象，却没有引起年轻兵士的注意，毕竟年轻，毕竟气盛，毕竟胆肥。第二天一早，勤务兵去大仙堂照顾两位患病的目兵。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大仙堂内传出低低私语之声。因为声音太小，听不清里面说的是什么。勤务兵也没有在意，以为大仙堂内的两位患者，病情已有好转，正在相互交谈。但，走进大仙堂他就傻眼了——躺卧于地铺的两位患病目兵，一生一死，已经两个世界。其中生者正睡得香甜，其鼾如雷，一声高过一声。而死者，身躯已经僵硬，用手鼻腔探视，没有一丝生息。长官也没有向怪异处多想，而是当即果断决定：生者，送陆军医院救治；死者，置办棺木厚葬。![]()
（1940年代，吴越街，具体什么位置，大家可以讨论一下）立即传遍戒严司令部，赶紧派兵士将老财政厅细密搜查。结果，生者仍“在杳无踪影，虽遍寻，不获。”而最让人不解的是，逝者尸体也不见了。细想之后更恐怖，因为“死尸决无逃遁能力，更何能挟尸而走。”疑问丛丛，似阴森寒风从后背掠过，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就不约而同发现，患病目兵所在的大仙堂，里面原供奉有神龛，前几天恰巧被他们“怒而捣毁之”！![]()
（2005年，吴越街大修，老财政厅的底也顺势翻了一遍）老财政厅为什么失火，不知道。经伯《安庆财政厅狐崇记》用的是九个字：“子弹储藏室忽爆发”。程小苏《安庆旧影·按察使司》记述火灾“因储藏之军火爆发”，两者吻合。只是，戒严司令部储藏之军火（子弹）能有多少，又怎么会突然“爆发”？大火来势凶猛，也就一瞬之间，“火焰乱舞，不可向迩，致遭焚如”。老财政厅场地空旷，戒严司令部又多是年轻兵士，即便突发大火，也不致整个大院“全部俱灾”。经伯《安庆财政厅狐崇记》解释是：“施救者因弹飞雨散，未敢上前扑灭。”又说：“燃烧时，兵士密布机关枪守门，驱逐街中行人。”这一点，与陈钧成《吴越街的形成》解读一致：“附近弹药库士兵，不让群众近前，开枪乱射。”![]()
（1950年代，吴越街。因为能看到“民众剧院”，所以位置很具体）果然如此，除省会公安局消防队外，民间救火组织，包括浙江广昌发同人救火会、胡玉美酱园酒厂消防队、棉业公所救火会，以及新成立的特业公会同益消防救火会，都无法进入火灾现场了。最后的结果，“一座灿烂之财政厅”，在祝融氏的肆虐之下，顿时“化为乌有”。不仅仅如此，还造成了人员伤亡。具体数字，经伯《安庆财政厅狐崇记》记述为“死五人”。又据陈钧成《吴越街的形成》，为纪念救火中牺牲的警士朱庆云，安庆工商学各界建议安徽省政府，将老财政厅大门前一段路（人民路状元府至吴越街）命名为“庆云街”。至此，安庆城史最为传奇的神秘事件——老财政厅大火画上句号。但八卦不仅不就此止步，反而越传越广，1927、1928甚至之后几年，一直是安庆街头巷尾议论话题。经伯《安庆财政厅狐崇记》记：“此役起火原因，议论纷纭，莫衷一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兵士等咸称系摔大仙神龛所酿成”，以至于纪伯不得不感叹“军人迷信，可笑已极”，但同时也认为“不过屋中私语，确有研究价值耳”。![]()
（老财政厅火灾示意图，中间红色标出的位置，就是大火烧出的吴越街。选自1941年《安庆》）![]()
（吴越街与庆云街。选自1934年《安徽省会公安局两年来工作概要》）20年前关注吴越街，写了篇文字叫《壮士吴越街》（《皖省首府——老安庆》，2005，黄山书社），书中记述老财政厅大火，材料源自陈钧成《吴越街的形成》。但困惑的是，这样有影响的一场大火，《安庆市志》（1997，方志出版社）居然没有记录。2024年，谋划写“安庆火灾”系列，但查阅可以查阅的资料，这么大一场火灾，同样也看不到任何记录。也就是说，或程小苏，或陈钧成，老财政厅大火发生于“1926年”的说法，并没有权威的证据链。相比较而言，《申报》1927年6月22日刊发的《安庆财政厅狐崇记》，更接近于真相——老财政厅大火发生时间，或1927年老冬，或1927年初春。至于当时媒体为什么没有任何报道，或许也是一种“狐崇”现象？本文创作得到、@百川归海山独秀 张全海博士、@寂静之声 朱涛先生资料、图片、线索支持，特别鸣谢！![]()
（2005年吴越街大修，此时距吴越街修筑，差不多80年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