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与余阙,名人安庆相对
文摘
2024-10-22 10:02
江苏
(同治年间,重塑余阙英名的两位大咖。左,曾国藩;右,彭玉麟)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五月,湖南双峰34岁的曾国藩为新建书房挥毫题下“求阙斋”三个大字。“若国藩者,无为无猷,而多罹多咎,而或锡之福,所谓不称其服者欤?于是名其所居曰‘求阙斋’,凡外至之荣,耳目百体之嗜,皆使留其阙陷。”求阙斋是曾国藩自署书斋之名,设于湖南双峰曾国藩故居富厚堂。1861年秋曾国藩入驻安庆,两年后,他在位于任家坡督帅行署,同样也设了间“求阙斋”。“求阙斋”在曾国藩安庆日记中出现,是1863年4月22日,“傍夕至求阙斋散步良久,与向伯华鬯谈。”之后的6月26日、27日,“求阙斋”又两次出现:“热甚,移至求阙斋一坐。”“至庭院小睡,二更三点后尚不愿登床,热气逼人。三更后改在求阙斋一宿,不能成寐。”一年之后,也是夏日,7月2日与7月5日,曾国藩再次提及“求阙斋”:“郁蒸之气,难于治事,因至求阙斋小坐,邀庞省三来一谈。谈次,大雨如注,一洗炎暑,对雨约一时许始散。”“余向畏热,酷暑则百事俱废,本日又不能治事,用是浩然有弃官之志矣。傍夕在求阙斋阶外小睡。”“求阙斋”在曾国藩安庆日记最后出现,是1864年7月10日(同治三年六月初七日),短短只有6个字:“在求阙斋久睡。” (1866年吴坤修重修大观亭,巍峨壮观,再立余阙忠精之气)深想,安庆任家坡督帅行署求阙斋与湖南双峰富厚堂求阙斋,或有本质区别。在安庆,当地人说“阙”,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淮西宣慰副使、佥都元帅府事余阙。元至正十二年(1352),余阙官安庆,为城池苦守七年安宁。但最终,余阙守城无力,元至正十八年(1358)正月“引刀自刎,坠濠西清水塘”。红巾军陈友谅入城,敬余阙大义,“求其尸清水塘中,具衣冠”,厚葬于正观门外。明洪武八年(1375),明太祖朱元璋封表余阙墓地,并贬名臣元尚书危素“往安庆守余阙墓”。因为余阙,明嘉靖四年(1525),安庆知府陆钶于余阙墓地之上的山顶建亭,名“大观”。自此,大观亭与余阙墓融为一体,成“皖城名胜之区”。后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兵部尚书的彭玉麟曾长联评价:五千年皖公何在,地接东南,消除浩劫,选胜决登临。尽教鹤唳丹霄,鸥盟黄浦,拓此一亭佳景,荡涤胸襟,寄语墨客骚人,莫孤负新秋风月;卅六载贱子重来,天开图画,俯仰狂吟,凭栏休感慨。试看龙峦叠翠,鹅屿浮青,骋我百战壮怀,放宽眼界,收览练湖潜岳,依然是旧日山河。彭玉麟是曾国藩最得意的左右手之一,他对余阙的尊崇,不知道是不是受曾国藩影响。当然,如此定义曾国藩安庆“求阙”,可能也是一种附会。但,曾国藩安庆三年日记,却明明白白记有对余阙发自内心的尊敬。1862年5月13日(同治元年四月十五日),曾国藩来安庆第二年,四月春阳的半上午,在任家坡督帅行署,曾国藩丢开繁杂工作,安安静静地“阅《余忠宣公文集》”。这也是曾国藩来安庆后,第一次接触安庆地方名人。《余忠宣公文集》(《青阳集》、《青阳山房集》)版本繁多,编入《四库全书》的为4卷本、5卷本、9卷本。其中郭奎辑刊、张毅补遗、明正统十年(1445)沅陵县丞高诚汇刊的9卷本,被公认为善本。曾国藩在任家坡督帅行署“阅《余忠宣公文集》”,不知是哪个版本。不管是哪个版本,余阙的才华与思想,以及忠义,都深深打动了曾国藩。次日,5月14日,处理完公务之后,曾国藩铺开宣纸,提笔就一气“写《余忠宣公传》百余字。”曾国藩书写《余忠宣公传》,与彭玉麟有关。“雪琴处砻石一方,其幕友胡湘林数催余写字发刻。”曾国藩坦言,“余因写宋文宪所撰《余忠宣公传(余左丞传)》,将刻之以广流传,劝忠义也。”“广流传,劝忠义”,这是曾国藩“阅《余忠宣公文集》”后做出的决策。《余忠宣公(左丞)传》作者“宋文宪”,为明初文学大家宋濂。“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去书卷,于学无所不通”。宋濂,初名寿,字景濂,号潜溪,别号玄真子、玄真道士、玄真遁叟,谥号文宪。虽然著书无数,但《余左丞传》是流传最广的一篇。守孤城逾六年,小大二百馀战,战必胜……虽不幸粮绝城陷以死,而其忠精之气炯炯,上贯霄汉,必灿为列星,流为风霆,散为卿云,凝为瑞露。力透纸背的文字,感动了宋濂自己,同时也感染到了曾国藩。接下来的几天,尽管事务缠身,但曾国藩始终挤出时间来完成《余忠宣公传》的书写:5月20日:曾国藩上午“出城至河干送垣字营坐洋船至上海”,“下午写《余忠宣公传》二百余字。”5月21日,曾国藩“早饭后,出城看熊字营操演”,“中饭后写《余忠宣公传》,约六百余字。”隔一日,5月23日,曾国藩上午又“写《余忠宣公传》,约六百余字。”吃过中饭,先后接见两次见客,“又写《余忠宣公传》。”最终完成这项工作是6月8日,这天天热,曾国藩饭后“在竹床小睡片刻”,然后起床“将《余忠宣公传》毕,约共千八百字(含标点2500字)。”因想见战守处,江流有声,而断云落日,凄迷于莽苍间,犹足以动人悲思。因掇其行事成传,以示为人臣者。宋濂对余阙的这种赞叹,想必在曾国藩心中,也引起强烈共鸣。1862年6月29日,同治元年六初三日,曾国藩“出城拜彭雪琴,值渠新修余忠宣公墓告成致祭,余适过其地,因与同行二跪六叩礼。旋至雪琴船上久坐。”曾国藩日记里的这个彭雪琴,就是以106字长联向余阙致意的彭玉麟。1863年4月22日,“求阙斋”在曾国藩安庆日记中首次出现,这个“求阙”,明显与“阅《余忠宣公文集》”“写《余忠宣公传》”相关。“西门外旧忠节坊,余忠宣公之墓在焉。明嘉靖时知府陆钉于其西筑台而建亭,命名曰大观。”自此始,余忠宣公墓与大观亭形成一个共体。“清康熙甲子(1684)巡抚徐国相重建,亦有记,多述忠宣公战功之壮,死享之烈,又以此为凭吊先哲之所在。”接下来,“咸丰间兵毁。同治丙寅(1866)彭玉麟、吴坤修又从而更新之。”从曾国藩日记看,咸丰战乱后大观亭重修,分为两个阶段,其一是彭玉麟“新修余忠宣公墓”,其二是吴坤修对大观亭“又从而更新之。”吴坤修(竹庄,后任安徽巡抚)也是曾国藩驻节安庆时的左右膀。据曾国藩安庆日记,1861年11月22日,“吴竹庄来久谈,渠请募兵六千,赴江苏上海一带救援,盖因钱苕甫求兵甚切也。”只是曾国藩没有同意吴坤修的请战,“余以新兵恐难得力,未许。”或彭玉麟新修余忠宣公墓,或吴坤修复建凭吊先哲之所在大观亭,应该都受有曾国藩诚心“求阙”的影响。 (彭玉麟,字雪琴,号退省庵主人,生于安庆。擅绘梅,曾国藩誉其为“兵家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