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牌楼老牌坊一立五百年
文摘
2024-12-10 10:00
安徽
我是在钱牌楼长大的，钱牌楼老牌坊几乎占据我所有的童年记忆。印象中最深的细节，是家母让我拿2分钱去楼下买侉饼。我们家住在44号，面对新市巷。下楼梯，出大门，左转，过聚星里，牌坊东边就有侉饼摊子。童年记忆中，牌坊只有两根坊柱，另外两根，已经被左右住户圈进了房屋。两户人家，北边姓任，南边姓什么忘记了，印象中两户都是皮匠。过牌坊，街北是29号，街南过一户人家，左转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胜利剧院。那时候剧院进场大门设于东，散场大门设其西，两门之间是剧场后墙。1978年之后，胜利剧院多以放电影为主，那时候安庆城里人，差不多都来这里看过电影。来胜利剧院看电影，尤其是从新市巷右转过来，必须从牌坊下走过。1980年代末，钱牌楼老城改造，钱牌楼老牌坊被移至东街口另竖，毁损部分用新加材料加以修复，基本还原了初立时的旧貌。（钱牌楼牌坊上可见信息，均出自文博大家胡寄樵之手）钱牌楼牌坊东移并修复时，时任博物馆馆长的书法大家胡寄樵，为牌坊题写“古柱史”三个大字。有一点可以肯定，东西长300米的钱牌楼，因“钱”姓因“牌楼（坊）”而名，早前就直接叫“钱家牌楼”。钱牌楼牌坊建造者为钱姓人家，这个“钱”，就是钱牌楼形象宣传口号“如京风华 盛启如今”中的钱如京。钱如京是桐城东乡峦漕（汤沟彭山）人，1502年中壬戌科三甲进士。后官右副都御史、部侍郎（兼左副都御史）、户部尚书、刑部尚书等。钱如京是安庆多年才出一位的高官。“公性端厚，不形喜愠。临大事，片言立决。”马其昶《桐城耆旧传》高度评价。据江雪《安庆古牌坊寻踪》，安庆城与钱如京相关的牌坊共有四座，分别为：侍御坊（为明代曾官监察御史的李楫、丁楷、钱如京、余珊而建）；都宪坊（为明桐城人、进士、左副都御史钱如京而立）；江雪记述中，古柱史坊位于四方城“旧县署东（今为地区联合仓库东侧）”。大司徒坊位置“在旧枞阳门内（今三牌楼至天后宫附近）”。江雪《安庆古牌坊寻踪》刊发于《安庆史志》1987年第4期。经过太平天国战乱和“文化大革命”，安庆城原有70余座牌坊，所剩寥寥无几。《安庆古牌坊寻踪》的记述，多为老安庆人的记忆，其真实性与准确性，都有待商榷。作者在标题中突出“寻”字，应该也是这层意思。相比之下，1915年印行的《怀宁县志》，在“卷三·乡区”的记述，更具权威性——正街：三牌楼（楼亦四面题匾，东“二政”，西“阜民”，南“辑睦”，北“景定”。咸丰三年遭兵燹，未重建）、钱家牌楼、天后宫大司马（为明巡抚宣府赠兵部尚书汪道享立，咸丰三年遭兵燹）依据上述记述，现仍残存的钱牌楼牌坊，只可能有两种身份：或“大司徒”，或“古柱史”。钱牌楼与天后宫是一条东西向老街，中因高井头分为两条，前者300米，西抵南北向的三牌楼；后者300米，东至小拐角头与火正街相接。600米老街3座牌坊，由西往东，分列有大司徒、古柱史、大司马三座牌坊。从位置上判断，似大司徒可能性更大一些。据钱奕珠《今日安庆钱牌楼》，大司徒与柱史两座牌坊，都建于明嘉靖年间。大司徒建造时间稍早一些，为明嘉靖十六年（1537）。农历八月十二日，因钱如京为官有功，其祖父钱纯、父亲钱鸾被敕赠为“南京户部尚书”。钱如京面上荣光，于是在钱牌楼当街立起四柱三门的大司徒汉白玉牌坊。明嘉靖二十年（1541），钱如京因病六次上疏乞求归养，终在这年九月得朝廷依允，退归安庆钱牌楼府邸静养。在这之前，明正德六年（1511）三月初三日，明武宗敕封钱如京父亲钱鸾“云南道监察御史”。钱如京告老回乡第二年（1542），明世宗朱厚熜又恩准为钱鸾建古柱史坊。古柱史建成后，钱如京撰文谢恩：“顷者，上赖国家之恩荣，下藉官司之力役，为敕封云南道监察御史先考府君建造古柱史石坊一座于宅右，用扬休美，以光存没，诹兹吉旦，应时竖立。”现存古柱史牌坊上方，有“圣旨”碑竖立。这个“圣旨”碑是原有还是后来相加的，不得而知。古代牌坊分为“御制（皇帝亲自下旨，国库出资建造）”“恩荣（皇帝下旨，地方财政出资建造）”“圣旨（皇帝下旨，自己出资建造）”“赐赠（皇帝口头同意，自己出资建造）”四个等级。按钱如京“上赖国家之恩荣”语，古柱史牌坊修建，应为安庆地方出资。果如此，牌坊竖碑中的二字，应该是“恩荣”而非“圣旨”。相反，“圣旨”一碑嵌于大司徒牌坊，就合理合规多了。五百年前的钱牌楼，还是条马车可行的宽道。当街牌坊四柱三门，中间行马行车行轿，两旁为人行。至清代，街左街右房舍不按常理出牌，不断以私欲侵占公共空间，因而街道之宽不断萎缩，到我们幼时，四柱三门只剩下当中正门，两旁侧门则被民宅改为私家空间。但也正是如此，太平军入占安庆，全城牌坊几乎被毁，钱牌楼这座牌坊，因与民宅相织，无法拆除，反被保留了下来。1950年代初，牌坊虽然没有倒塌，但也残破不堪，尤其是牌坊顶部破损部分，随时可能坍塌伤及路人。同样，也因为南北石柱被包砌进私宅，政府只好临时在牌坊两头拉起铁丝网，指派专业人员，对牌坊顶端破损部分做了拆除。钱牌楼牌坊维修当天，卡尔登照相馆应相关部门邀请，到维修现场做了拍摄记录。除此之外，卡尔登照相馆还背着相机，到火正街拍摄了拆除大都督牌坊的照片。现存钱牌楼牌坊维修照片，右上压有竖条黑底白字说明：“拆除钱牌楼石牌坊施工情形”，照片左下压有“安庆卡尔登摄CARLTON”字样。照片拍摄时间，推断在1952－1955年之间。1980年代末老城改造，我们家居住的钱牌楼44号以及胜利影剧院，被整片开发。位居钱牌楼中段的老牌坊，经与文物部门相商，被整体移至钱牌楼东街口重立。牌楼残缺部分，或政府或开发商出资，也进行了相对完美的修补。2011年，钱牌楼道路改造，老牌坊柱基重现。闻知消息，专门背相机过去做了记录。快门按下瞬间，环绕牌坊嬉戏的童年生活，如破闸的潮水，陡然汹涌而出，鲜活而生动。那一刻，眼睛略微有一些潮润。本文创作得到@陈靖 陈靖先生、@章宪法 章宪法先生、@唐德龙 唐德龙先生资料、图片、线索支持，特别鸣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