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6.9
对世界祛魅后,留下平凡的神秘。
有人说的“觉知”,其实是分析的意思。分析自己的心理内容、动机、创伤、起因等等,这完全是歧路。分析就要构造,构造概念、逻辑、因果,这些正是苦难的根源。正是因为不要分析,所以才要强调觉知。否则分析的第一步就是觉知,只有觉知到之后才有进一步的分析。强调觉知的意思是,只是回归、剩下单纯的觉知,也就是这无垠的、俯拾即是的感受、体验,而不要在觉知之后加入心智的分析,陷入造作。
夜
我走出家门,即使这条路我已走过上百次,我仍然感到新鲜与恐惧。这种存在者与存在相交时原初的美好心态。
海德格尔用他非常个人化的话语表达他的哲学。我们没有必要邯郸学步,因为那些个人化的话语只有对海德格尔有意义。重要的是我们根据自己的体验理解他的意思,并再用自己个人化的语言表达出来。这样同一个思想就变得繁复多彩,好像千万个思想,但又有自相似性,万变不离其宗,就像全息与分形。
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创伤前行。因此因一丁点分歧而无法相互理解,并且在无法理解时应激。这是要切记的,也是我从和G、J的相处明白的,即使那些相较世人聪慧、灵性高的人也如此。明白了这一点,自然就会原谅、放下、宽容。
但写作的意义就是冒犯他人,如果因为害怕得罪别人,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写了。
生活就是冒犯,所以不要怕。
我本能地避开排他性的群体,他们不仅不允许别人议论他们群体之内的事务与知识,甚至不允许别人议论属于他们关注的那个领域的和他们意见相左的知识。那些奇奇怪怪的讨论着帮助人类的天外诸神、赫尔墨斯、盖亚等等的“灵性组织”就给我这种感觉,所有试图建立关于某个领域、某种知识的“正见”、“真知”的组织都是我所避开的。想升起智慧,从苦恼中解脱,以自己为归依就足够了,不需要神助,又如有神助。人的本性就是自由的、解脱的,只需要回归当下,体验存在,即使真有那些无人见过的都市传说中的神神,即使他们想帮助人或害人,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们不去管他们。可惜现代人仍然宁愿相信飘渺、无从证实与证伪的都市传说,也不愿相信自己。当然这样说不大准确,自己也是无从相信的——因为自己是亲身的体验,已看到,就无需再依赖信仰。人们信仰那些故事情节,因为尚未摆脱欲望,觉得单纯地认识自己太过平淡无聊,总想着加戏。I教和过去的基督教,现代的国家主义与民族主义者,以及很多宗教组织都是这种奇怪的排他性群体。这也是我一直感觉到的两人之间排他性的恋爱中的隐患。在人们歌颂的这种甜蜜的、热烈的、深刻难忘的恋爱之中隐藏着划清内外界限,隔离自我与他人,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害怕被冒犯,排斥组织外的第三者,也压迫组织内的人对组织以外的世界的兴趣,因此高举忠诚、独一的大旗的毒素与肿瘤。这种恋爱关系就是邪教。
就像你既不能夸赞某人的女友,更不能批评他的女友,也不能说她一般,这个人都会生气;甚至你无视她、不去提她,他仍会不爽。只有这个人可以谈到他的女友,其他人都不行。许巍被封杀的事情是如此,现在的民族主义者也是如此。
对于夸A国的人,他们说:你不了解A国,没资格评价;对于骂A国的人,他们更要生气;对于不评价A国的人,他们也跑去质问:为什么无视我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不重要?甚至对于夸B国的C国人,对于这个与A国完全无关的话题,他们也要愤怒:为什么夸B国,不夸我们?
带着性的吸引,爱情是很美丽的;但只有当性的吸引消褪,爱情才变成一种近乎神性的情感:亲情、友情。
人们对友情这个词看得太轻,对于我来说,它意味着神性意义上的亲情。我的朋友,无论死活、古今、远近,都是我私人的圣家族。
友谊与组织相近,又相对。组织是公共性的、世俗性的;而友谊是纯粹的私人性。有一种感觉是我找到了组织;而友谊的感觉是我找到了自己。
智慧与灵性完全是私人事业,不是公共事业。所有把智慧与灵性当成公共事业,当作“宗教”去做的,最后都会带来灾难。“宗教”是公共性的,而“宗教性”是私人性的,只是人本自具足的爱与智慧如光与热般的发散。佛陀刚觉醒时就是这样想的,我相信他临终时,面对成群的比丘,也仍是这样认为的。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便沉浸于幻想,也就是佛陀说的“构造”。这种日常生活并不“日常”,离平凡很远。佛陀说因为无明,也就是不知道自己,不认识当下正在心智中发生的现象,而出现了构造。灵性智慧的基础只是回归亲身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