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 30
（第274期） 星 期 六
印象红磨坊
萤火汇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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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伯伯是我的叔伯大伯，做了一辈子的篾匠。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在我的家里，几乎所有的蔑制品都是他编制的，可以说，他的一生都在与蔑制品打交道。
他的日子就是用篾刀剖过来的，多茧的双手就是明证。他的篾刀划破过数以万计的竹子，裁就柔丝万丈长。可是时光这根竹子永远剖不到底，时间留下了他为千家万户所编制的篾器，时间也带走了他的青春年华！二伯伯曾经说过：我哥年轻时也是一个大帅哥呢！记得当年骑竹马，转眼就是白头翁。现在觉得，最替我们着想的一定是这些篾制用品，那种质感和牢固感没有一定年龄是感悟不到的。有了这些物什的存在，和举伯伯的距离就又更近了一些！
举伯伯是个哑巴，没上过学，但是他会写字，我们大屋场二十几个人的名字他都能写出来。在乡邻的形象，永远是宁静而内敛的个体。由于职业的关系，大多时候他的背都是驼着的！他用柔韧、粗糙而又灵巧的双手，激活了乡村色彩斑斓的生活。他的篾匠手艺可以说是附近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经他的手编出来的篾具既美观又结实。我上学时往学校带的竹扫把都是他帮我用篾捆在一起的。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举伯伯永远都是在围着他篾制品转，每次我想去找他帮忙做个小玩意儿时，他总是比画着说要编织篾器卖钱，怕我的伯娘说他之类的。但是他每次都架不住我的各种请求，最终还是会向我妥协。
举伯伯所用的工具也很简单，一块围裙，一只竹篮子（相当于一个工具箱），一把锯子，一块一平方米大小的木板。他的活路大多要在膝盖上来完成，围裙或是一块橡皮是必备的；工具箱里放着各式篾刀、木尺、各种匀篾的钻子等。就是这些简单的工具编就出各式各样的农村生活必备物什！原来这就是首创成本与最终效益的极不对称的一种。
他最在意的就是他这些做篾活的材料。记得小时候和伙伴们在他工作的地方追赶打闹，有伙伴弄乱了他的材料，举伯伯很生气，看我是一群人中个子最小的一个，被他一把抓住用篾片打了头，近乎流血！我想如果举伯伯在天有灵，一定会来摸摸我的头，给我回忆他的灵感和内心深处的触动！
至于举伯伯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当，记忆中是模糊的，记得我曾经问过爷爷。或许是时代的原因，抑或是生活的无奈吧。但现在看来，没有选择的选择，也未必是件坏事。
一般我有空的时候，我都会去看看举伯伯做篾活，一捆竹子不要多长时间在他的手里就变成了精致的篾丝或篾条，篾刀被他使唤得出神入化。看举伯伯做篾活，那就是一种享受。沉默是我和他之间一种默契的语言！篾匠这行做东西不管种类和大小，都要经过选料、劈篾、分篾、拉篾、软篾、编织这六道工序。他劈竹，并不全株劈开，而是用篾刀一勾，分中开一道口子，篾刀插到口子之中，两臂一抖，一根竹子訇然中开，伴随清脆的响声，又可以去捡竹膜（竹子内壁的那层乳白色薄膜）玩了，吹气，捻紧两端，然后用力压破，可以发出响声，我们称之为“竹爆”。这层膜也称为白，可以做笛膜。他剖篾，可以把篾剖得像纸片一样薄，起篾时用下巴夹住一层篾的那种神态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分好篾后袅袅娜娜地挂在房屋的柱头上晾着。
当下，面对这么绿色、环保、健康的生活用具及其这个传统行业的局面，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用文字记录点什么，表达我的感受。可是，遗憾的是，他是个哑巴，我无法和他有更多的言语上的交流和沟通，只能用心去感受和理解。如今，他已离我们而去，我只能由衷地对他道一声：一路走好！你沉默一生，默默付出，儿孙满堂，你是存在于我心底的那个人！夕阳斜照，晚风袭来，吹得薄篾摇曳生姿，浮想联翩……
回忆到这里，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这时，我更想家，想故乡的亲人，想着和举伯伯的无言的对话……最后以一首《篾匠》来为回忆画上一个休止符。
篾 匠
竹子剖节细细剥，
眼观经纬手调拨。
一层青篾一层绿，
筛子关门眼眼多。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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