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提升幸福感的一切
from 《在蓝色时分飞翔》
1
那些离开原有生活,来到鹤岗,花两三万买房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在别处的生活会更好吗?
对这些问题的好奇,让我打开了《逃走的人》,并一口气读完了。
此书作者李颖迪最初对「隐居吧」里的那些年轻人感兴趣。
她写,「他们选择隐居,并非为某种宗教信仰或修行,动机只与现实密切相关:
背井离乡,前往遥远的城市,买一套便宜的房子,不工作,蛰居在家,以极低的成本生活,又能享受到城镇生活的便利,比如水、电、网、 暖气、物流」。
她好奇这些人「是否得到了期许中的自由」,于是以此为选题,开始以记者的身份去接触那些搬去鹤岗等地的年轻「隐居者」们。
后来她自己也辞了职,并在一段时候后也来到了鹤岗,租了一个房子,开启在地的生活与社交,既旁观也亲历。
在这过程中,她也在思考「人都在为自己选择什么样的存在方式?」
她写,「我想知道『选择』的时刻如何发生,也想知道,『选择』过后 ,人们的生活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
再后来,她离开了鹤岗,但用这本书记录下了她对隐居这种生活方式,以及她所遇到的隐居者们的观察、感受和思考,其中也包含了对自身的叩问。
from 《在蓝色时分飞翔》
2
我一直不觉得人可以通过换一个地方,就获得自由。
因为一个人是否能得到自由,是意愿、能力和运气叠加作用的结果。
环境只是一个影响影子,而不是充分条件。
而这本书也验证了我的想法。
书中写到一位来到鹤岗的人说,「来鹤岗之前你过着什么生活,到鹤岗后,你大概率还是过着那样的生活」。
而作者后来接触到的来鹤岗的人越多,和他们相处得越久,也越同意这点。
我对此毫不惊讶,因为这和我自身的生活体验十分一致。
在过去一年,我离开北京来到伦敦,但我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发生本质变化。
我很多时间依然是在屋内看书、写稿。创作,这个原先困扰我的问题,现在也依然困扰我。
作者还发现,「即便都选择来到鹤岗,人们的生活依旧如此不同。我很难说清其中的某些残酷性。」
我一直觉得,如果把整个人类社会看着一个大球,里面同时存在着无数无数个小球。
多数时间里,我们都生活自己的小球中。即便是相邻的球体,里面的人也可能因为完全不同的需求,而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也一直觉得,其他人想过什么生活,和自己想过什么生活,其实没什么关系。
「复刻」他者生活,或是与之「比较」毫无意义,因为我不是TA。
对我重要的,TA可能毫不在意,反之亦然。
人只需要建立对自身有意义的生活就可以。人不需要向他人汇报、证明自己生活方式的正当性。
同时,人无需也无权要求他人按自己觉得有意义的那种生活去生活。
如果一个人能越早理解,我想过什么生活,说到底,是我自己的事,建造者和验收者都是我,越不容易绑架他人和被他人绑架。
from 《在蓝色时分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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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也向我展开了我原先不够了解的社会位面。
比如,我在书中读到一个细节,有个人来鹤岗之前是做客服的。
这份工作对她的要求是平均十秒内要回复完一个问题,人的生命被管理到了「秒」的程度。
这或许也能部分解释,为什么她会离开原有的生活,来到鹤岗。
高强度、低意义感的工作让人很难感受到自己作为人的主体性,反而会有一种成为物、成为消耗品的感觉。
如果要给那些来到鹤岗生活的人们找一个精神的最大公约数,作者写道:
「也许这些人正试图拒绝那种单调、聒噪的声音——某种单一主流的价值观,或是可以称得上老旧的、散发着幽幽陈腐气息的那种生活——工作,赚钱,成功,买房子,买大房子,结婚,生孩子,养孩子,然后自己也垂垂老去。」
我在读这段时,会觉得,来鹤岗的这些人,可能已经感受到了自己不想要什么,于是对原先生活中的默认选项点了删除键,但内心清出来的空间,填充什么呢?
有些人可能幸运地找到了新的填充品,而有些人并没有,就会持续听到从空洞里传出的风声。
书中,作者介绍了学者袁长庚对年轻人隐居的看法。
在袁长庚看来,「过去四十年的高速发展」,让不同阶层、背景的人都相信,「一个人就应该好好劳动,为子孙后代留下一定积蓄,或让你的后代实现阶层跃升」。
「但从生活逻辑和生活哲学的多样性上来说,这比较单一。
这就造成一个问题……好像只有过上这样的生活才正常,这是世上唯一正常的出路。
当你没有见过有人停下来,你会以为停下来是种让人恐惧的事情,可能会失去生计。但真正有人在你身边这样生活,你发现好像暂时这样一下也没有太大问题……
我觉得这背后跟我们经济和社会发展逐渐放缓有关系。当身边有些人开始过非常规生活,我们开始思考,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生活观念是不是可以更多样化。
同时,在针对工作,针对年轻人的这些情绪里,父母一辈与子女一辈出现了严重的冲突。因为他们各自忠诚于自己的感受和历史经验。
这也许说明,代际差异并非来自价值观,而是认识和体验上难以调和, 是生活经验的不可通约,不可交流,不可共助。」
袁长庚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也回应了我另一个问题——
当年轻人们在大都市里感到挫败、不适后,为什么不选择回到熟悉的家乡,而是选择去陌生的鹤岗这样的地方隐居。
在《俗女养成记》这个剧里,在台北打拼的女主,在工作和感情双重受挫后,选择回到台南老家休息、疗伤。
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会羡慕女主,因为她有一个可以为她托底、给她供能的家乡。
但更多人而言,故乡是回不去的。
因为过近的物理距离,会让双方的差异变得刺眼。年轻一代的人们,往往既不想辛苦伪装自己,也不想和父母频繁冲突。
「她要走出的是整个旧秩序对她的判定和期望」,《逃走的人》中,作者在想一位女生为什么要从常州小镇来到鹤岗生活时,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我觉得这句话,也适用于很多其他选择离开原先生活轨道的人。
from 《在蓝色时分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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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的过程中,我也能理解书名为什么叫「逃走的人」,因为作者所写的那些隐居的人,很多的确是在逃。
尤其是那些女子旁的「她」,「她」们可能要逃离的是家暴的父亲、催婚催生的环境,为其他家庭成员输血的命运……
但逃了之后的生活,如何建立,是另一个问题。
「工作不能代表你,银行存款并不能代表你,你开的车也不能代表你,钱夹里的东西不能代表你,衣服也不能代表你,你只是平凡众生中的其中一个」,电影《搏击俱乐部》里的这段台词讲得再铿锵有力,也无法直接解决另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那到底什么能代表我?什么才是我?
我也发现,即便在看完全书后,我也依然会把书名记错成《消失的人》。
「逃走」和「消失」,在我潜意识里,可能是近义词。
人这种社会动物,是靠和外界的关系显形的。
当一个人把自己从原先的关系里剥离出来,其存在会变得更为稀薄,TA需要新的关系来自我锚定。
书中也写了那些逃走后因为各种原因消失了的人,有的是因为疾病或是意外,也有人主动选择离世。
比如作者认识的一位女孩,从社交圈消失多月后,后来被警方发现,她在出租屋里,烧炭自杀。
而她的父亲,一位老矿工,并不相信女儿会自杀,他认定女儿是被谋杀。
如果借用福柯的观点,她父亲的说法也不完全算错。因为如果仔细看,个人的不幸里,总能看见结构性不公的影子。
from 《在蓝色时分飞翔》
5
如何让离开原有的生活,指向的不是湮灭,而是重建,一个人如何才能找到让自己觉得有意义、不空洞的生活呢?
这本书的存在本身,也提供了一种可能的回答。
作者有时也会怀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这种无意义感并没有让她彻底放弃追问和行动,她依然在接触人、在收集故事,写成文字。
这过程本身也是一种自我赋权吧,是自己给自己设定目标,付诸实践,并通过创造给发生的事情赋予意义。
人总归还是需要做点什么。人无法通过什么都不做达到自由。
在《成功,动机与目标》一书中写道,心理学家发现,「人类有三种天生的需求:关联感、胜任力与自主权。」
「关联感是爱与被爱的渴望,自主权是你能自由地做你觉得有趣、符合你天性的事。胜任力指的是你能提高自身能力从而有所作为。」
书中特别指出,人永远渴求这三者,人永远不会觉得「够了」,人永远想要更深入的关系,更多的自主权,更强的能力。
人的心真的是填不满的。我们每个人在自己的小球里,既是下令让西西弗斯推石的宙斯,也是那个永远无法把石头真的推上山但还要一直推的西西弗斯。
生而为人意味着,如果你想要内心的平静满足,就需要不断学习、挑战、社交、成长……
用《爱丽丝梦游奇境》里的话说,「我们只有不停奔跑,才能停在原地。」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远方是真的无忧岛。千辛万苦杀掉魔王从此幸福只存在于童话。现实里,会有新的魔王需要你去打。
而且你此刻找到的解决之道,在下一个阶段可能就会变成你的问题来源。
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制造机。
那能怎么办呢?
于是,Stubbornness(顽强)和Resilience(韧性)成了我现在最喜欢的两个词。
最后,就用Jack Gilbert的这句诗与你共勉:
We must have the stubbornness to embrace our gladness in the ruthless furnace of this world.
(身处熔炉一般的残酷世界里,我们必须顽强地拥抱快乐。)
-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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