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转了一篇题为《十岁男孩倒在蛇口街头》的文章,如此反人类的行径居然发生在我们自诩最开放已经超越香港的现代化大都市深圳,真的触目惊心。我在转朋友圈时加了一句感慨“这样的深圳让人失望”,有朋友则在下面留言“何止是深圳令人失望!”是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我们经历了近三十年的快速城市化,却又在似乎登顶之时集体失落,留下了这许多叹息。
昨晚我约了都市再生的总经理刘培爽来做一期题为《城市更新中的城市基因》的佰仕慧Xin资管课堂,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偏设计思维的学术交流,没想到不按常理出牌的爽工主动脱稿(虽然他准备了内容非常丰富的PPT)要求直接进入对话环节,我也没做特别准备,就顺着心流跟他谈起了当下中国的各个城市和城市里正在发生的事情,结果最后还是谈到了日本和深圳,他有句话令我心服:“城市没想好要怎么变的就不要轻举妄动,能让人们确切的记住且心安的城市才会是持久的赢家,在时间的长跑里,三十年实在太过短暂”(非原话,是我按自己的理解做的整理)
我问他:“你更认可由政府或平台公司推动的自上而下的城市更新,还是从在地居民出发由社会资本参与的自下而上的城市更新?”他回答很直接:“从公司生意角度,只能是哪里能出钱就接哪里的活。但遵从一个设计师的内心判断,当然更加认可从需求出发的商业逻辑,那样才可持续。”我又问他:“如今的业主都更喜欢能做出网红建筑的设计师,越出圈越好,往往会忽略实际的功能性。那么对于都市再生这样一家强调尊重历史保护传承的设计公司,要不要为了更多的接单而去迎合这样的喜好?”他说:“市场上有这样的喜好我们也无法左右,但我们更愿意相信还是存在成熟的治理者,不会完全不顾历史任性胡来的。”他举了当年刘太格给厦门做建议的一个例子,当年刘大师抛下一句刺耳的话:“作为一名新加坡人,我当然也乐见因为你们的一些做法而让新加坡成为比厦门更具魅力的城市,你们不想要的,恰恰是我们最为珍视的。”
我又问他:“怎么看一些没落的北方城市通过文旅的‘逆天改命’(比如哈尔滨等),是否有可能通过这样的积极的努力力挽颓势,把这样一些曾经的明星城市从人口流失、经济衰退的下行通道上挽救回来?”作为东北人的他倒是一点不留情,他说:“地方和城市的衰退是从它们的政治和经济地位的改变开始的,当你失去这样的战略定位,自然人财物都会开始流失,而当大势所趋已成定势时,是很难通过人力挽回的,当然也不可能靠文旅造出来的几天热闹就能改变什么。其实慢下来未必就是坏事,人少了也不一定就代表不好,如果你能守住自己的特色,一样还是有魅力的城市,人民幸福指数一样不低。”我问他全中国最合他心意留住了城市基因的有哪些城市,他反复推荐的只有苏州和泉州,一个完整保留了老城,另一个则是在几乎没有更新的保留了整座城市。
他是在说起京都的时候说到了上面的那席话,他说其实在绝大部分地方建筑师都会被严格限制发挥的,城市的风貌被谨慎的保护,每个年代留下的历史建筑都会被认真对待,这样才不会“千城一面”,才会有我们看见的特点鲜明风格各异令人向往的各个名城,那些城市会给人以鲜明的标签,会吸引喜欢它们的人前往并留下来。一座会让人想留下来的城市一定是因为它那些不变的东西令人心安,而不会是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试验之作。
我想这大概就是《十三邀》许知远采访许倬云那期许老所说的那个意思吧,“多么期待中国能尽快走过他冲动的青春期,尽快走向平和自信的成熟期”,当我们被迫慢下来,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们需要补的课还有很多,不光是如何与人和谐相处。当我们从硬件上走向了现代化,就该考虑软件上该如何配套,如何才能从内而外的撑起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化大都市。至少你该有自己独特的文化,至少你该是一个可以多元融合的地方,至少你可以让各种喜欢你的人们在你这里过的平安喜乐。那样的深圳才谈得上全面超越了香港,那样的厦门才不会让新加坡取代了自己的文化地位,那样的哈尔滨才不会是只留下无限惋惜的尔滨。
爽工说只有谈到了矛盾才是一段好的对话。我想,也许有些话听起来刺耳,也许看起来更多的是失望,但如果真的能听进去,一切就还不算太晚,就还有希望。比如曾经对北京感到失望的我,最近就又开始发现很多这座城市重新焕发生机的地方,大概只有经历过那样的阵痛,才会格外珍惜如今的来之不易。也许,从率先开启“减量发展”的这座特殊的城市里看到的一些变化,会给同样开始减速开始研究什么才是“新质生产力”的其他城市一些借鉴。
让我们还是从文化开始,还是从最古老的城市记忆开始,从重构人与城市之间的关系开始,寻找中国城市未来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