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云
书 籍 简 介
作者:邹涛
出版社: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
ISBN:9787564722845
1 叙事的自我维度——自传
2 叙事的他者维度——等待性传记
自传与传记是建构叙事身份的两种主要途径,其主要区分在于叙述者是谁。自传的叙述者是传主本身;而传记的叙述者为他人。赵白生对自传与传记的差异进行了比较,指出:“一般来说,传记叙述传主从出生到死亡相对完整的一生,而自传作者不可能,也很少这样做......跟传记作家不一样,自传作家往往从特定的身份出发来再现自我。”也就是说传记作家的叙述更侧重于全面性,而自传作家则侧重于自己优秀或是值得可叙述的一面。因此,传记也是自我身份建构不可缺少的一个方面。正如以汉娜·阿伦特(美国哲学家)和卡瓦热罗(意大利哲学家和批评家)指出的那样:“‘我是谁’不是一个自己可以真正回答的问题,而是必须由他者叙述来完成。”传记性的他者叙述可以使传主意外地意识到自己的其他独特性的方面,而跳出对于自身单一的认知。“场外叙述”可以很好地说明这一点。
“场外叙述”是指在传记性叙述中,叙述者根据事件在传主一生中所占的地位进行叙述,反思和评价,对于传主形成全面性评价。邹涛借用《走出非洲》中“人生之鹤”的故事来说明场外叙述的重要性。当主人公第二天早晨醒来在窗口看到自己昨晚雨夜留下的脚印时,意外发现,这些脚印构成了一个鹤的图案。由此看来,只有当一切行动都终止的时候,这个行动的意义似乎才可以得到完整显示。而终止意味着死亡。对于行动的主角而言,他最终也只能是得以一瞥。对于这个过程中自己的行动,行动的主角是无法预测的,更谈不上站在自己的立场对这件事情进行叙述。汉娜·阿伦特指出“人无法通过自我叙述来实现自我建构,而必须依赖场外视角。”卡瓦热萝也指出:“行动者提供的最终报告在叙述者那里是最有用的素材。但是,只有场外叙述者才可能揭示出该行动的意义与真实性问题。”
但是,当我们在强调场外叙述重要性的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由于叙述者角度不同以及话语霸权的问题,他提供的解读和阐释有很多,有的解读和阐释甚至是自相矛盾的,这时,我们场外叙述的有效性该如何确定呢?邹涛认为,无论是作为叙述者还是读者,我们都要拥有一种俯视视角。俯视视角指“只有站在比所观对象更高的位置,我们才能更清楚的发现该对象在整体环境中的位置和独特性。”而叙述的俯视视角要求叙述者鉴别所收集的大量材料中的每个叙述者的立场,然后去除个人叙述者的立场,尽可能还原事实,以获得相对高的叙述高度。
上述对于读者和叙述者的要求,是最为理想的要求。然而在大部分情况下,我们会发现叙述者和读者会有意或是无意违反规则,给传主的身份建构设置了重重障碍。这个时候,叙事要求社会维度的伦理性,通过伦理来约束自传或是他传中过分的虚构。
3 叙事的虚构性——叙事身份的危机
上文论述了自我身份在建构的过程中所面临的虚构性问题。自我的叙述因为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所以会根据叙述评价的结果来塑造自己;而对于他人而言,他人虽然是从反思性和全局性的角度来叙述传主,但是他人也并非没有感情的记录者,在叙述的过程中,会加入自己的感情色彩甚至使用话语权利,使得叙述尽可能的与自己的立场靠拢。此外,不论是自我叙述还是他者叙述,记忆都是依托的材料,那么通过类似的记忆材料和手段,我们是否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从而伪造自己的身份?对于这种叙事的不可控性,作者巧借“买壳上市”和“叙事契约”两个术语来进行分析。
“买壳上市”是借用经济学中的一个术语来指叙述者对于事件的更改。“买壳上市”与“首次发行上市”相对,是指企业上市的重要渠道,指的一家没有上市的企业通过并购交易把自己的业务或资产并入并掌控一家已经上市的企业,来实现间接上市。那么在叙事中,“上市”就是指叙述市场中那些广为人知,并获得好评的事件,譬如那些广为流传的童话和民间故事,“买壳”即指把自己当成这些故事的主角进行叙述,使读者甚至是自己相信,自己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因此从叙述的角度完成了不可能或是没做过的事情,建构了一个虚假的自我。“买壳上市”之所以可以成为叙述策略来改写个体事件,就在于他们抓住了叙事的致命的弱点——叙事的主观能动性。你无法控制你的人生,至少你可以控制自己解释的版本,并试图使自己相信自己的解释。这个原理对于他者叙述也同样合适,当叙述的主题无法控制传主或是传主的某个行为不符合时,他便只能控制自己的版本。
而谈及“叙事契约”,这使我们不得不去思考我们叙述的目的。邹涛在前文分析了叙事的诸多功能,如娱乐、教育、认知等,但是他认为这是对于叙事较为表面的认知,这些功能显示出叙事的客观性,但是邹涛认为,叙事存在不可控性,这也是无论通过自我还是他人的叙事,我们一直无法回答“我是谁”的问题所在。在此基础上,他借用巴特的“叙事契约”来分析叙事中的不可控性。
"叙事契约”是巴特在《S\Z》中分析《萨拉辛》所提到的概念,巴特提出,叙事存在“交换”的目的,他认为叙述既是商品又是贸易,“叙事不是渴望叙述而是渴望交换”。作者将叙事契约的特征总结为“生产者/卖家/消费者三位一体效应。”也正是因为这一效应,使得叙事的结果无法预知。作为生产者,叙述者往往根据事先设计的蓝图进行生产;作为卖家,叙述者需要根据市场的喜好来不断调整自己的的产品;然而,在叙述生产的过程中,叙述者又会成为消费者,此时,最初叙事目的也就不太明显。特别是在叙述的过程中,叙述评价主宰了叙述者,导致最初叙事的目的发生逆转。因此,在叙述的过程中,叙事本身成为主宰者,控制了传主甚至是叙述者。使得叙述的客观性成为一个不能完成的事情。这也加剧了叙述中的身份危机。
无论是叙述中的“买壳上市”还是“叙事契约”,都显示出叙述中的一种“暴力”倾向:在故事层面,叙述者可以呈现一个不可能发生或是没有发生的事件,使得主角沉浸在虚假演绎成真的梦幻中;而在叙述层面,叙述者站在读者或是消费者的角度,去迎合自己或者读者的需求,并借助于读者的“入情能力”,达到与主人公和消费者之间的和解。
4 虚构的危机策略——叙述者的伦理道义
叙事可以简单的理解为讲述故事,但是故事不是简单的对于事实的呈现,还意味着叙述者以特定的方式理解并对事件赋予意义而进行讲述。心理学表明,人们从青少年时期就倾向于内化他们的生活故事,并在此基础上不断的内化和演变人生故事,融合重建的过去和想象的未来,如果这种内化顺利,那么人生便是有意义的;反之,则是通过破碎的一生。麦金泰尔认为,我们人生的成败可以通过我们所叙述故事的好坏来评价。而虚构性对于故事的好坏与否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这也催生了叙述中对于叙述者的伦理诉求。
叙述者或是作家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上帝的角色,但是对于这样的一种可以超越生死的角色,叙述者们应该持谨慎的态度。作家有着保存人类记忆的重要使命,但是他必须抵制上帝身份的诱惑,让想象的翅膀插在现实的基础上,并要受到社会伦理的约束。保罗·利科从“他者也是自身”的角度出发,探讨了在叙事过程中伦理的重要性。对他人的爱和理解,以及对自己的爱和理解,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处在与他人互动关系中的自我,需要在公正的社会社会伦理之中发展出良好的关系。他人与我们共同的生活在一起,这种不可避免的共同存在要求我们在讲述故事的时候形成一种共同的叙事伦理。要求我们在叙述的过程中,重视人类存在的关系性特征,避免压迫性对自己和他人产生的不利影响。
5 结语
《叙事、记忆与自我》是国内少有从叙事的角度来探讨人生哲学问题的论著,邹涛独具匠心,利用人类的叙事能力作为记忆与自我的桥梁,并在叙事中形成了关系性的世界。对于“我是谁”的探讨,我们可以不必单一的停留在哲学层面,不防通过个体对自己生活的讲述来了解个体,发挥叙述性的思维在我们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作用。虽然生活不是叙事,但它是可叙述的而且是一直被叙述的。叙事是对生活的表征,而生活是寻找叙事的活动和探索。目前,对于叙事的自我认同持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叙事的自我要强调真实性,有人强调叙事的虚构性,有人认为叙事是多重的,有人认为叙事是隐晦的,这些争论都是我们对于叙事自我的思考,对于这些问题的解答,可以推动叙事与自我的发展。但无论如何,叙事都可以被看做是我们理解和合理化我们生活的一种方式。此外,对于叙事自我需要做出说明的是:叙事虽然是理解自我的个体性和社会性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并不是理解自我唯一的选择。对于“我是谁”以及自我的问题,我们仍需要从多角度、多学科的视角来探讨。
本文原载于符号学论坛
编辑︱易书棋
视觉 | 欧阳言多
往期精彩:
陆娇娇丨再论“后真相”时代话语修辞研究的新路径:批评叙事分析
如果这篇书评给你带来了一点启发
请点个“在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