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1日，人贩子余华英拐卖儿童一案在贵阳再次开庭。这次庭审又爆出了几个“惊喜”：
“惊喜一”——2023年9月，因拐卖儿童，贵州中院一审判决余华英死刑。2024年1月，二审发现其新的犯罪线索，案件被发回重审。
“惊喜二”——此次重审，被拐走的儿童数量增加至17名，这17名儿童来自12个家庭，其中有5个家庭均被余华英一次拐走2个孩子，有的孩子被她拐走后中途遗弃。
“惊喜三”——余华英卖掉的第一个孩子，是她自己的亲生孩子……
说起来，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复杂到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说完。
1990年出生于贵州省毕节市织金县的杨妞花，在1995年被她和父母在贵阳谋生时的邻居余华英拐卖到河北邯郸；
1997年1998年亲生父母找不到她先后撒手人寰；
2021年5月15日31岁的杨妞花通过DNA比对找到了亲姐姐；
2022年6月6日贵阳市公安局南明分局立案调查，6月底余华英在重庆大足被逮住了；
2023年9月18日，贵阳市中院宣判，余华英犯拐卖儿童罪，判处死刑。
以杨妞花为“代表”，那些被拐走的孩子与其如出一辙，他们的命运也惊人一致——彻底被改变了人生的轨迹，即便还能幸存至今，也变成了如同平行宇宙中的“另一个她”……
细节一：从1995年被拐卖到2021年重新找到姐姐的这26年，杨妞花过得很凄苦吗？心里自然是痛苦的，但物质生活应该还好，至少是普通人的生活。她那已经死去26、25年的亲生父母如果泉下有知，这应该算是一点欣慰。杨妞花说这些年自己没有受苦，奶奶和聋哑养父对她如亲人，且从未避讳杨妞花是买来的；奶奶觉得杨妞花聪明，学太多知识容易跑掉，小学六年级之后就没让她上学了。后来寻亲，是在她的婆家支持下展开的。
“杨妞花”这个名字，拒她本人回忆是在被拐到河北的火车上做梦梦见的：“梦到我妈妈在山上喊我，她带着一堆人喊着‘妞花’‘妞花’，后边还有人喊‘妞妞’。”此后很多年里，她牢牢地记住自己叫杨妞花。
细节二：把她从贵阳带到千里之外的河北邯郸的那个余华英，可曾有过一丁点的忏悔或者其他不安的情绪吗？答案是否定的。去年底在法庭上，她对法官的询问表示一概不知、听不懂……这次开庭，杨妞花也来到法院。她对媒体表示希望余华英能得到严惩，让人贩子不敢再拐卖孩子。“想到破碎的家庭，含恨而终的父母，我能不恨吗？”
细节三：余华英1963年出生于云南鹤庆县。1984年在云南大理旅游的时候认识了来自重庆大足的游客王某文。二人此后结婚，余华英去了重庆大足，户口也迁了过去。1992年，余华英去县城打工（王某文因偷盗被抓，她没有了生活来源）。打工期间，结识了龚某良。二人偷情生下一个男孩，之后把孩子卖了6000多块钱。
这就是她的第一笔“生意”，此后“魔盒”被彻底打开了。
细节四：龚某良在贵州做水果生意，赔了钱。于是联系余华英专门拐卖孩子挣钱。二人很快跑通了“产业链”，用水果生意做幌子租住十来天，混熟了就把邻家孩子带走。
贩卖的轨迹遍布云南、重庆、贵州，其中贵州最多，而目的地都是——河北邯郸。
细节五：当年给余华英“拼缝子”介绍买家的河北王老头，这些年一直与杨妞花同村居住，而且还以功臣自居，“如果不是我给你找了好人家，你已经冻死了”。从2021年到2022年，杨妞花反复劝说王老头，最终90来岁的王老头终于同意作证……杨妞花又用了一年多时间，一趟趟在河北和贵州之间往返，到2022年，她成功了。被拐的这么多孩子，是杨妞花，亲手把余华英送了进去……
写到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无法想象那些被拐卖的孩子长大后变成了什么样，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人在被拐卖之后，大多数已经接受了“命运”，而“打拐”这件事，在过去这些年里，如果没有被拐卖的人亲自站出来，难度非常大……
细节六：2000年，余华英因涉嫌拐卖儿童被邯郸警方刑事拘留，但两个月后被释放；2004年5月19日，又一个孩子被拐后，孩子爸爸在大姚县报案，云冀两地警方合作将余华英和王某文抓获。
但是大姚县警方在审讯时被两人用假身份蒙骗——竟然，躲过了当地公检法审查。分别被判了8年——这个判决是建立在“拐卖了一个小孩”的事实基础上，也就是说，此时公检法还不知道对方身上一共背了至少拐卖17个孩子的犯罪事实。2009年经过减刑，余华英重返社会。此时，19岁的杨妞花已经开始寻亲，2012年，杨妞花嫁了人，在婆家支持下继续寻亲。
从2004年余华英被抓判刑，直到18年后，杨妞花2022年6月在贵阳报案——这个“谜案”才一步步揭开，揭开的过程显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复杂，仅用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判了死刑——现在还有一个谜——被余华英拐卖的，真的只有17个孩子吗？
最细的细节在于，以上都不是小说，而是真事。
肯定还有很多细节，我无力一一查找，我也不敢去面对了。
为什么我说这个故事复杂呢？因为不只是一个杨妞花的故事，更是万万千千个杨妞花的故事，并且就发生在，此时，此刻，此地。
所有人都觉得拐卖人口千刀万剐，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拐卖人口这种事情一直在发生，也无法理解对人贩的奇怪共情……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毒贩共情，但对于罪恶不输给毒贩的人贩，无论是法律系统还是人间烟火，仿佛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但感觉要处死一个人贩子，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2021年4月9日印发的《中国反对拐卖人口行动计划（2021-2030年）》中提到“出卖亲生子女坚决依法惩处”“依法惩处买方犯罪人”“加大拐卖人口重点地区综合整治力度”“基层政府、村委会监督父母切实履行对未成年子女的监护职责”……计划中还有一条让我感到不太理解：“加强拐卖人口罪犯教育改造工作，采取措施帮助刑满释放人员重新回归社会”。
这个社会，真的是太复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