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
老屋其实不老,比我年龄小。
人到中年,小时候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使劲回想,能回忆起的最早记忆是老屋刚建好的搬家。那时大约在冬季,我被抱过来放在厨房灶台旁,灶头正煮着东西,灶火吐着舌头,一闪一闪,氤氲之气充满小小的厨房,使气温比外面要高好几度。我乖乖的坐着,看大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没人搭理我,好奇与迷惑如同厨房的烟火气充满心头。突然,一个大人抱起我,到了另一间陌生的房子。长大后,我才明白这是搬家,那时我虚岁三岁。
对老屋最早的记忆是门槛。
门槛比老屋年纪大很多,是从老屋之前的老屋拆过来。时光流逝,门槛默默忍受着百年的踩踏,看着这个普通家庭几代人的成长,现在遍体鳞伤,中间凹进去一块,不仅有进进出出的踩踏磨损,还有劈柴修理家具农具等伤害。记得年幼的我懵懂地趴在门槛上看蚂蚁搬家,看蜗牛上墙,看屋檐下燕子垒窝。那时,我的腿没有门槛高,长辈们随手把我放在门槛边,这是天然的栅栏,仿佛无意中为孩子划定一个安全的区域。可是,幼年的心是多么向往外面的世界,熙来攘往、鸟语花香、红花绿草,无一不挑起想要出去的念头。看着大人们一脚跨过门槛,我羡慕也想要模仿。我艰难的把一只脚攀上门槛,两手紧紧抓住门槛边沿,侧着身子,想要翻身出去,可是小脚总够不到门槛,两手也没力气抓住,一次次掉下来,一次次努力,小小年纪不断体会奋斗的艰辛。在哭泣、失败、挣扎中,半天时光悄然而过。长大后我才明白,跨过这一道坎,不仅仅风景宜人,前面还有许多坑坑洼洼,有多少挑战艰辛等着,都需独自用心用力用劲用功去面对。幼年那道高高的门槛何尝不是一张保护网一道安全线呢!当我明白这些道理,想要重新安静地待在里面,透过门槛宁静地欣赏外面的风景,却发现人生没有回头路,再也回不去了!
图片由作者提供
上学后,坐在门槛上,是我的习惯性动作。我常常在门口搭一根条凳,然后坐在门槛上写作业。时常写完作业,父母在厂里干活还没回来,我就静静地坐在门槛上翘首以盼,等他们归来。从我懂事开始,父母和祖父母已不务农,抓住改革开放的时代红利经商,取得一定的成果,改善了家人生活,祖父和父母忙于生意,祖母在家负责带孩子。他们都没有接受教育,凭着勇气和机遇在外奔波,但对于教育孩子,完全是门外汉。在我开始对外在世界有感知时,已不记得他们是如何引导教育,从他们对弟弟的教育中大概能推断出一二。农村的房子过年都会贴上崭新的春联,由于家庭信仰的缘故,春联有浓厚的宗教氛围,长辈们的知识也仅仅停留在对春联的认识和解读。过年几天,父亲比较空闲,他会抱着弟弟,指着春联上的字教读,比如春联上有常用字“恩”,在讲解几次后,拿出诗歌本,让弟弟在打开的那页找“恩”字,如果弟弟能够很快从密密麻麻的歌词里找出来,就会博得大人们一致的夸奖。此时,屋外飘雪,鞭炮声声,屋内暖意融融、美味佳肴、谈笑风生、天伦之乐,难得的好时光!
从虚岁三岁到十一岁,我在老屋渡过完整愉悦的童年,这八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和在老屋出生的弟弟,一家人完完整整的生活在一起。后来,爷爷奶奶带着我们三姐弟来龙港生活上学,父母留在老家经商,几年后,奶奶去世,父母搬到龙港与我们同住,接着姐姐外出上大学,我去鳌江住校。紧接着工作、结婚、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一家人分头为几两碎银低眉顺眼、绞尽脑汁、四处奔波。再后来,祖父与父亲相继去世,老屋生活越来越遥远,当时只道是寻常,却远到已成永远。
图片来自网络
前几年,各地农村房子火灾频仍,老屋随时处于危险中。我回到老屋,打算收拾整理一些有价值的物品带到龙港保存。推开房门,一股粉尘扑面而来,角落的蜘蛛网和偶尔的虫鸣诉说着时光流逝的荒凉和无情。抬头看到爷爷奶奶的遗像,慈祥淡然的微笑仿佛在默默等待着我,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些年惨淡奔波的生活,不仅把老屋逐渐遗忘,活着尚且不易,又有多少空间留给爷爷奶奶呢!
随着社会的发展变迁,老屋将在不久的将来消失,然而,在我心中,他永远是一座灯塔,照亮前行的路。在这里,我渡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有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陪我成长。
年岁渐长,越来越认识到故乡不是每个人灵魂的栖息地,更多时候是成功人士的名利场。也许,远离故乡反而更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而老屋,已是我跟故乡最后的情感纽带!
版权说明:“舥艚公社”原创文章欢迎转载,请标明作者及出处。本公众号转载的其他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法律顾问:曾伟律师,浙江瓯南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