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出发的日子，清晨四点醒了，听邻居家传出的声音，电视还在转播欧洲杯的比赛。我是无心看电视了，起来将行李再检查一下，尽管昨天晚上收拾的时候，我和妻子一起很仔细地检查过。这次是远行，又是要去西藏，总怕落下一些必要的物件。吃过一碗水饺，出发去接同行的X夫妇，并从他家附近的路口上了高速。这次旅行，除了老朋友X夫妇外，还有一对相识四十多年的老友，M夫妇，他们将从特区飞昆明，我们将在昆明会合，一起去寻找各自内心的滇藏川。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诗墙
此行是计划之中的一次旅行，只是走得有些突然。在两周前，我在做出行计划的时候，还是为我和妻子二人的云贵湘山川游，做着做着，改变了主意：提前进藏，“云贵湘”就变成了“滇藏川”。去西藏旅行，是二十多年前就萌生的心愿，自驾去西藏，是退休后的环国境线旅行的最重要部分，甚至可以说，去年环国境线的三次旅行，都是在为进入西藏做自驾准备的：磨练复杂路况下的驾驶技术、忍受长时间远离亲朋的孤独之苦、积累路上出现紧急情况的应对之策。
二十多年前，旅行还不是国人热衷的活动，或者说除了小部分人外，大部分国人还没有金钱、也没有时间长途旅行。我之所以在那时候就想去一趟西藏（乘飞机或火车去、没想到能自驾去），是因为一本《西藏生死书》的召唤。二十多年前，我正值壮年，但因为个人的经历，我内心特别惧怕死亡。有次与一位好友谈及我对死亡的恐惧，好友建议我看看这本书。我读过后，对死亡的恐惧有些缓解，但它让我对西藏充满着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自己可以平静地接受死亡的到来，家人甚至用欢笑给他送行？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诗墙
天下着雨，但行驶速度不慢，这条路过我老家的高速，我很熟悉。车行两个多小时在界子墩服务区休息，这里已经进入了湖北黄梅县，刚刚离开我的老家宿松，我在「行者老孙」微信号上发了一条朋友圈：暂别安徽，进入湖北。昨天晚上，跟家人和三五挚友发信息，请他们关注这个微信号。在进藏路上，我将用这个微信号发信息，目的是不影响那些不关心我们行程的人，也让关心我的人了解我们的行程，分享美景和故事。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大小河街
四点半，顺利到达常德，从朗州路进入市区，入住老西门亚朵酒店。进城之路，给我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道路宽阔、市容整洁。进入老城区后，沿街店铺，人来人往，很有生气。酒店服务员听说我们只是路过，就十分热情地向我们推介，这儿离沅江很近，先去江边的“诗墙”转转，再去网红打卡地“河街”夜游，顺便吃点常德美食。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大小河街
我们从高高的“鱼父阁”大门走到江边，这里有一个轮渡码头，我以为是游船码头，询问一个跑步的老哥，才知道这是轮渡，放眼沅江上下游有几座高高的公路桥，这轮渡则更于行人快速过江。老哥仿佛知道我们要寻访诗墙，指了指防洪墙说，那就是常德的诗墙，江对岸还有一堵画墙。我朝前一望，只见高高的防洪墙上，镶嵌着黑底白字的“中国常德诗墙”。我们沿着长长的诗墙走过，从外国诗篇走到中国现代诗篇。一堵防洪墙，费事费力变成诗墙，我想这是常德人的倔强，也是常德人的浪漫。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大小河街
X君在常德有老同学，他已与同学相约，晚上小聚，六点要到酒店就餐，我们就近打车过去。我坐前排，见驾驶台上放了一把唢呐，就恭维了司机一番，他说他也学没多久，吹得还不好。唢呐磨的铮亮的、很有些年头，也许它是家里的祖传？他听我们是外乡人，就给我们介绍常德好玩的地方，第一个也是大小河街，某位大人前不久来过，正是红火的时候。我笑着接话，话音刚落，司机的手机响起了一个女声：在车内要遵守规则，请不要谈论无关话题等等。巴拉巴拉一通话，让一车人愕然。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大小河街
车行四公里，到了同学订的酒店。同学W和夫人，还有他的两位同事已在包厢等候。寒暄过后，宾主分坐下来。主客关系是老同学，我是他们的师兄，作陪的是老同事，席间气氛自然热烈。常德果然有好吃的湘菜，一份烟熏肉烧黄鳝片，就让我们淌口水。W同学带来了常德产的最好的酒，武陵上酱，只因人在旅途，我和X君都克制着合肥人炸壘子的冲动，没敢多喝。听WU同学说，刚从单位退休，现在还在文理学院做教授。我伸大拇指点赞，他自谦道，常德小地方，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就拉他去凑数了。
一瓶酒喝完，主客脸上都泛着红光。W同学还要开酒，被我拦下。看时间将近九点，我们还想去大小河街走一走，W同学也就作罢了。我们打车过去，师傅是个年轻人人人，一路上跟我们聊常德的房子：现在房地产不行了，火的时候，各大开发商都来了，在柳叶湖建了很多别墅。路过一个德国城，他说，你别看夜里灯火辉煌的，其实白天很少有人来。这个地方刚开业的时候火了一阵子，还有几个正经的德国人来开店，现在基本上没有人气了。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大小河街
大小河街，是沿着沅江岸边建的仿古街道，大都是三层的仿木楼建筑，沿街几乎都是各种小吃店，空气中弥漫着臭豆腐的气味。街上，游人不少，牵手的情侣，带孩子的家长，还有推着白发老人的一家人，自然少不了摆着各种姿势拍照的男女、有边走边直播的人。走了几百米，见情景都差不多，我们转到江边去。沿江凉亭下是茶馆，灯火迷蒙，情侣天堂。一个年轻歌手在街边献唱，不熟悉的歌词，伴奏的旋律透着忧伤。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大小河街
正逛着，天下起了雨来，且越下越大。我赶紧通过滴滴叫了一部车，这个时候，打车人多，后台派了一辆车，要等他将当前客人送到后才过来。好在路程不远，也就十来分钟，车到了。司机也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很壮实，方正的脸盘，笑起来很有感染力。他比来时的那个司机更健谈，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聊了他故事，他朋友的故事，这个城市的故事。
他本来是做酱板鸭生意的，从老家桃园县的养鸭人那里收来谷养的三年鸭子，到常德市里制作酱板鸭，每年也能赚个二三十万。忽然兴起了直播带货风，他的实体店生意一落千丈，从赚钱到不赚钱到赔钱，他只得兑出了店面，为了养家，跑起了滴滴。“我们从乡下进的生品，每斤都要五块以上，这些直播的，每斤熟鸭子不到七块就能卖出去，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做？”他语气激动，却是面带笑容。他说自己的运气不好，实体店做不下去，就跟朋友做渣土运输，没想到房地产又崩了盘。我正想怎么安慰他，他自己先笑了，“我一个做旅游的朋友比我更惨，疫情期间赔光了家底，因为巨额债务判了刑，现在是戴上了电子镣铐，出不来常德市，他为了养家，也只好跑滴滴了。”
行者老孙摄于常德大小河街
回到酒店，透过窗户，恰好还能望到远处河街的灯火。而大部分的常德城区，灯火都暗了下来。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我在「行者老孙」上发了几张常德诗墙、大小河街的照片，没做任何评论。诗墙的画面已经模糊，倒是那个在河街献唱的歌手，他的面容和他忧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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