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休整后，妻子的体能恢复了，虽然还有些虚弱，她还是坚持跟着队伍继续西行。今天的目的地是日喀则，从山南去日喀则，如果走曲乃高速再转雅叶高速，虽是全程高速公路，但那正好错过了羊卓雍措景区。我们选择先走曲乃高速，在曲水县转国道G349，这条国道沿着羊卓雍措北岸直到浪子卡县，途中还要经过著名的卡若拉冰川，穿江孜县、白朗县到达日喀则桑珠孜区。
早餐比昨日丰盛一些，一个经理模样的女士，逐个儿掀开菜盆，察看并做记录。酒店的客人多是汉人，唯一的藏族餐食就是一壶酥油茶了。一对藏族母女在我们前桌坐下，女儿顺手将酥油茶壶拎到了自己的餐桌上。这位母亲有严重的脊柱侧弯，四五十岁的女儿为她选了几样餐食。在西藏，我常常见到脊柱侧弯的老人、甚至中年人，不知道这与当地的气候或生活习性有没有关系。
行者老孙摄于贡嘎县雅江观景台
我们八点四十离开酒店，出城上曲乃高速后，穿行在雅鲁藏布江北岸冲积平地上，风景如昨日去桑耶寺所见。在曲水县境内，离开高速，过雅江大桥，上了雅江南岸的国道G349，进入到贡嘎县境内。这一段，风景与米林境内的雅江南岸相同，路边杨树成行，绿油油的青稞与黄灿灿的油菜，只是村舍简陋了许多，大多是石块砌的二楼建筑，没有米林境内那般奢华。
在G349上行驶二十来公里后，路边的田地渐少，公路紧靠江边，山坡劈出的峭壁上，画着一个一个“梯子”状的白色图案。这些图案与西藏独特的丧葬习俗相关，白灰画出的天梯将带着亡者的灵魂通往天堂。据传，七世藏王之前，藏王皆为通天之神，他们日间从天梯而下，晚上沿天梯回到天庭，死后自然回到天堂，人间没有留下他们的墓冢。八世藏王与仇家决斗，失手砍断了天梯，从此永坠人间。
行者老孙摄于羊卓雍措北岸
沿雅江继续西行，海拔也渐渐升高，雅江河谷依然宽阔，江流被冲积沙洲分割成股股水流。再行十多公里，我们在贡嘎雅江观景台停车休息。观景台上，停满了车辆，几个藏民牵着白骆驼，供游人拍照，添了一些商业气氛。边上有个旱厕，进入需要微信扫码付钱。看门人是一对长相有些丑陋的中年夫妻，他们说村里安排轮流值日的，每天有百十来人如厕，收入两三百块钱。
行者老孙摄于羊卓雍措北岸
过了雅江观景台，接着就是一段十多公里的上山路，双向车辆都不少。这回我学乖了，跟着车队，不敢超车。刚爬上垭口，眼前出现一线蓝色的湖水时，我还不知道这就是到了羊卓雍措！往前行几十米，湖面在我们眼前渐渐展开，我已经顾不得路边不能停车的警示，乘着有车离开的空档，将车停在了路旁。这就是“圣湖”羊卓雍措啊！
我们眼前，湛蓝的天空下，一泓湖水，静卧山间，白云投下的阴影与湖水深浅的不同，造成蓝色湖面不断变幻。浅的蓝、深的蓝、天的蓝、湖的蓝，呈现出勾人心魄的蓝色天地。围着这泓湖水的，是连绵不断的山坡，山坡上片片黄色沙土、褐色岩石、绿色草地，缤纷的色彩又使这蓝色的湖水更加迷人。不身临其境，文字和图片乃至视频，都是无法让我生出这种从未有过的美感来，它震撼我心，又抚慰我心。我心里默念，所有在路上遭受的苦，都值得了！
行者老孙摄于羊卓雍措北岸
我们沿盘山路向湖边开去，飘过临湖的观景台，一直开到了扎马龙村前，这里有一片湖滩，众多游客在此嬉水拍照。站在湖边，见湖面分出深浅的蓝色条纹来。透过清澈的湖水，能看见水中的砂石与游鱼。湖的西头是茫茫群山，雪峰在云中忽隐忽现。一群红嘴鸥在湖面上飞舞，扑棱着翅膀，发出叽叽的叫声。湖水漾起的轻波，漫过水中座座小小的玛尼堆，惹来站立湖边的美女们夸张的叫声。
行者老孙摄于羊卓雍措北岸
也许是被这美景治愈，妻子的精神好了许多，没有了前几日恹恹的样子。这就让我有底气沿着G349走到日喀则，而不是跟随众多游客，从这里掉头回到曲水县，再上雅叶高速。后来证明选择这条路线是非常明智，我们可以沿着羊卓雍措北岸的岸线一直走到浪子卡。沿途上的湖光山色，随着光线明暗与视角变化而变幻。湖边滩地上，牦牛成群，青稞葱绿，油菜花开。
行者老孙摄于羊卓雍措北岸
中午时分，我们再次停车。我被对岸一座村庄吸引，抱着相机脚架径直朝湖边走去。蓝色的湖面，犹如一张镜面，倒映着山坡相拥的村落，白墙红顶的房舍，包围在绿色草地和黄色的油菜之中。一阵风吹过来，湖水漾起条条波纹，吹皱了镜中的风景。望着动静之间变幻的景象，耳边仿佛传来温柔的呼唤，它让我心灵安静，仿佛灵魂出窍，自在自为。
行者老孙摄于羊卓雍措北岸
同伴们招呼我用餐，刚好一辆旅游大巴载来一车游客，导游带着他们走向湖边。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人独自留下，他先从北京坐火车到拉萨，后跟团来这里的。这趟旅行似乎没给他留下多好的印象，他乘坐的那趟列车正是在深夜里翻越了唐古拉山，错过了他认为的最美风景。他说，人人都说西藏风景美，他感觉还不如新疆，这羊卓雍错就比不上赛里木湖！
观景也是审美活动，美与非美，在于景色，更在于心与景的感应。我以为，羊卓雍措之美，在于山色之壮美，在于湖光之静美，更在于它给我带来的神圣之美。位于雅鲁藏布江南岸、山南浪卡子县境内的羊卓雍措，在藏语里意为“碧玉湖”、“天鹅池”，它在藏语中又被称为“上面的珊瑚湖”。它曾是外流湖，与空姆措、沉措和纠措连为一体，湖水流入雅鲁藏布江，亿年前才因冰川泥石流堵塞河道变成了内湖。
行者老孙摄于羊卓雍措北岸
我们在此用自热饭、罐头等做了午餐，继续沿G349西行。此时的天空铺满了白云，西方留了一道湛蓝的豁口，天色依然明亮。G349在白地乡沿着湖梢来了一个180度的转弯，油菜花田广阔，而湖面渐渐收窄，路边二层藏式民房，略显破旧。过空姆措观景台不久，就到了浪子卡县城，我欣喜地看到了“安庆路”、“池州路”等安徽地名路标夹杂在“羊卓路”、“徳吉路”中。路边一座建筑上，“皖江剧院”四字豁然在目。
行者老孙摄于羊卓雍措北岸
出了浪子卡县城，G349有段笔直通向山里，雪峰时而可见。进入山谷，G349沿小曲在山谷间穿行。天空阴沉下来，不时落下一阵小雨。路过岗布沟、宁玛岗等景区，转过一道弯，先是西南边的雪山，跟着西北边的雪峰闯入眼帘。我们在宁金抗沙峰的南麓穿过，它是拉轨岗日山的主峰，意思是“夜叉神住在高贵的雪山上”。绵延360公里的拉轨岗日山，隔开了雅鲁藏布江和羊卓雍措。
行者老孙摄于宁金抗沙峰南麓
地处江孜县和浪卡子县的交界处的宁金抗沙峰，坡岭沟壑间有终年积雪，发育了条条冰川。我们爬上垭口，穿过“江孜县卡若拉冰川景区”门楼，路边设有一狭长的停车区。我们没顾藏民招揽进场买票观景，继续向前。右前方就是“卡若拉冰川”，海拔上升到了5400多米！只见黑褐色的山坡间，冰川如雪山伸出的长舌，冰面上道道沟痕，舌尖染上了黄褐色。停车场外，等候进场的车辆排着长队，我们不愿等待，也就飘了过去。
行者老孙摄于卡若拉冰川
下山之后，G349转到了宁金抗沙峰的西南侧，我们在一交口处停车。东北部雪山兀立，东西两侧是缓缓的山坡，云朵间的阳光洒在山坡与谷地上，照亮了片片嫩绿的草地。海拔虽在4500米以上，这里却是水丰草茂的夏季牧场。东西两坡之间的谷地里，一条小曲穿过花开烂漫的草地。巨大的雪山背景下，牦牛群缓缓移动。一团一团的白云挂在低垂的天空，如卷帘般从西向东缓缓飘移，让我们久久等不来雪峰显露真容。
行者老孙摄于宁金抗沙峰南麓
我们继续西行，过热龙寺乡时，天空上的云朵渐渐散了，碧空之下，路边有青稞和油菜。热龙乡街道旁，多是二层平顶楼房。再向前行，山形地貌又有变化，光秃的山坡，凿山而过的公路，满目荒凉中只有村落的绿树和油菜花透些生气。行进间，突然发现有两部三轮车停在路边，一辆车上装了两头牦牛，有个牧民牵着两头牛走过来。我们飘过“满拉水库”，再次下山之后，远处的山头平缓了，视野又宽了，“古城江孜欢迎您”门楼扑面而来。
江孜是座千年古城，也是一座英雄之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英军入侵西藏，西藏军民在江孜以宗山为中心与英军展开了殊死搏斗，用鲜血和生命为中国近代史谱写了一曲英勇悲壮、可歌可泣的爱国主义篇章，从此人们称江孜为英雄城。电影《红河谷》再现这段历史，怪不得我看江孜城外的山形地貌有些熟悉。这一带有古城和名寺，还有宛若世外的山川美景，只可惜我们匆忙赶路，没能停下来好好欣赏。
行者老孙摄于江孜县热龙寺附近
我们沿着G349在年楚河河谷间穿行，过了洛江镇，过了白朗县。年楚河边，是大片青的青稞与黄的油菜，让我不觉间到了四月的故乡。那是麦苗青青与油菜花黄的时节，而我们刚刚从雪山冰川走过，真是有如梦境之中。过甲措雄乡后上了日喀则机场高速，直到日喀则市的桑珠孜区，入住全季酒店。这里海拔3900米，虽是下午六点钟的光景，太阳还在西边的半空之上，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在脸上，依然是热辣辣的。
行者老孙摄于江孜县热龙寺附近
扎什伦布寺的闭门时间已过，我们在稍事休息后去寻晚餐。这个时段，街上行人寥寥，青岛路上不时有外地车队向西而去。我们在离酒店五百米外欧珠路上的一家川菜馆用餐，老板老板娘格外好客，同伴们情绪高昂，我也陪着X君和M君喝了一小杯“牛二”凑兴。一行人边吃边聊，规划着明天的行程。我们离开G219后，没有直奔拉萨，而是西行至日喀则，除了羊卓雍措景区外，定有更远的目的地，那就是——珠峰大本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