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之西行卅日】第十三日(墨脱——鲁朗),悲喜两重天

文摘   2024-09-05 17:08   安徽  


昨天下午的那场雨,一直下到清晨才停歇下来。七点光景,我出门转转。酒店对面的马路边,有几个人摆地摊卖菜,菜品多是辣椒,浓浓的辣椒味儿,老远就能闻到。我问了价格,五元一斤。一个手捧饭碗卖菜的女人说,你们这些游客,问问价格转身就走。这话让我尴尬了。

我是想寻菜市场的,却跟着两个跑步的人到了“莲花圣地公园”,公园不大,绿道上显示一圈800米。莲花正是盛开的时候,满塘翠绿的荷叶,生出一支支红的白的莲花来。几个人环湖晨跑,一个美女侧身与荷花同框自拍。我向山上走去,那里还有几托梯田般的荷塘。四周青山如黛,云彩轻柔如纱。人说墨脱地形似莲,墨脱人也爱莲,“白马岗”的别名,藏语就是莲花之意。

我们八点从酒店出发,今天的行程是原路返回,过扎木再到鲁朗。离开墨脱前,我们必定要去寻找“海市蜃楼”,这是个让安徽老兄赞不绝口的地方(见《逗留扎木镇》)。其实,海市蜃楼观景台就出县城的路上,离酒店也不过三四公里。

行者老孙摄于墨脱海市蜃楼

站在观景台上,墨脱县城和雅鲁藏布江尽收眼底。眼看着白雾自南山生发,随风飘过墨脱县城,在轻纱般的雾中,白墙红瓦的墨脱城区,忽隐忽现。西来东去的雅鲁藏布大峡谷里升腾的云雾,一团团湮没青山绿树,悄无声息汇聚碧空尽头。此情此景之美妙,更胜过“海市蜃楼”。“海市蜃楼”终不过是一场幻境,烟消云散后,再无处可寻。而眼前的妙境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日复一日,重复着天人共创的梦幻之境。我支起脚架,相机手机齐用,对着县城、对着峡谷、对着山头,每一次按下快门,每一次心里赞叹。这仙境所展现的美,让人心醉神迷,让人震撼于高山深谷大江奔流之壮美,又让人沉醉于白雾袅袅田园纤陌之温柔。

行者老孙摄于墨脱海市蜃楼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太阳升高了,县城上空的雾散了,我们也该告别了。虽有不舍,但我们已很满足,昨日秘境之旅,加上今日海市蜃楼,老天已经对我们足够厚爱了。再说,六十多岁的人,个个都懂,路上的美景,只能欣赏,不能带走,不能痴迷,不能厮守。

熟悉的道路,见过的景色,单向的车流,愉悦的心情,车子开得飞快。我一路上见车超车,直到过了82K边防检查站,一辆空载大货车骑路中行驶,扬起一路灰尘,我多次试图超车没成。跟车十来公里后,我的心情急躁起来,心里生出定要超过去的念头。爬过嘎隆拉盘山路,快到隧道入口处,也就是昨日停车拍照的地方,我见转弯处的道路开阔,大货车又靠左行,右边让出了能容两车通过的空档,我脚踩油门,极速从右超车。

行者老孙摄于墨脱海市蜃楼

正要为自己超车暗喜,只听咣当一声,车身猛地震颤,我大呼不好,“撞车了!”一脚刹车停住,下车一看,车子左尾撞在大货车右前保险杠上,尾灯零碎散落一地,叶子板大块凹陷,其状惨不忍睹。这是一辆西藏昌都牌照的大型货车,司机坐在高高的驾驶楼上,半天不愿下来,不知是没回过神来,还是故意摆我一刀。我搂了妻子一抱,恹恹轻语,“我们的西藏之行恐怕要结束了。”她倒很是平静,让我别慌,先报警报险再说。

我将车脱离接触,让出通道,后车方可通行,找出了昨日交警派发的联系卡,拨打报警电话。警察问清事故发生地,双方车辆情况,就问谁的责任。我望了事故现场一眼,又看看货车司机,老老实实地承认,我负全责,因为我是从右侧强行超车的!司机是个藏人,年龄不大,但是个有心眼的人,他打开手机对着我录像,反复问,你负全责?你负全责?二号车听闻发生了事故,加速赶来。大家见我神情沮丧,围着安慰我,人没事就好,路上哪能没有一点事故呢?X君跟我开玩笑,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没故事写,就搞出个事故来啊?

交警收到我传过去的现场照片,听出来他乐了,“兄弟,那个地方开个大飞机都够,你怎么能撞上人家的大货车啊?”我听到这话,自己也乐了,我怎么就这么“能”呢?!交警说,既然有人负全责,就不来现场勘察了,路上得两多小时呢。保险公司也让拍过现场照片和证件照片上传,不要留在现场(此行真是愧对平安保险,前档玻璃无端爆裂,这又发生了全责事故)。但货车司机提出,他的损失除了修理费还有误工费,不协商好,就不能走。我们一行人劝他,这里海拔将近四千米,我们先去波密再好好商量,反正报过警,我们跑不了(最后答应了他的要求,连修车带误工费2000元)。

墨脱回眸——行者老孙摄于噶隆拉隧道口

波密到鲁朗,也是一路风景,原来我是计划要绕道嘎朗王城或易贡湖的,这被自己“撞”出的事故耽误了两个多小时,撞没了时间,也撞没了心情。此后,X君开受伤的一号车,M君开二号车,路过嘎朗湖、通麦桥、东久明洞等地,六点多钟到了鲁朗国际旅游小镇,入住在恒大戴斯酒店。这栋三层楼高的藏式建筑面积很大,找个房间如走迷宫一般。

稍事休息后,一行人相约去小镇逛逛。这座国际旅游小镇,坐落在鲁朗镇的东边,站在空旷的广场上,眼前的风景堪比瑞士风光,近处湖水碧蓝,湖畔森林茂密,森林顺坡而上,高山峻岭,层峦叠嶂。山峰与蓝天之间,聚集着厚厚的云朵,云朵缝隙里有雪山忽隐忽现。我赶紧支起相机手机,乘着阳光尚好,拍下眼前的美景。

行者老孙摄于鲁朗小镇

忽然间,云团微微散开,渐渐显出雪山的全貌来,在褐色峻峭的山峰之后,雪山山脊缓缓凸起,云间阳光洒落,山上斑驳陆离。我屏住气,不停地用长短焦距相机拍摄,一刻也不能错过这难得的时光。也就几分钟,又涌来大团大团的云雾,雪山消隐在茫茫云雾之中。一辆改装的旅行车停在广场边,车里走过来一个老兄,他和妻子从沈阳过来,在此处停了几天。这位老兄说,他们没见到雪山,直等到今天下午三点后,雪山完整显露,足足有两个小时。

太阳早已落在色季拉山后,气温渐凉,同伴们回酒店边上找吃的,我一人在广场边蹲守,期待老天再次开恩,拉开遮罩雪山的大幕,看不到日照金山也罢,让我再多看几眼就走。天色暗了下来,云雾越积越厚,连雪山前的山峰也看不到了。沈阳老兄做好了晚饭,走过来劝我回去,亮相两个小时,雪山今天是不会再现了。我喜悦的心境涌上悲哀来,那两个小时是不是老天为我们准备的啊?如果没出事故,我们不就正好赶上了天窗大开的时刻吗?

行者老孙摄于鲁朗小镇

我扛着相机脚架回酒店,同伴早已在门口的风味石锅店里坐下。大厅里客人不多,老板娘为我推开包房,走进去,顿时暖和起来。老板夫妻俩个都是成都人,三十年前放下成都的生意来到这里。“你们不知道哇,我们来的时候有多苦!”老板默默配菜,老板娘谈兴很浓。那个时候,G318不通客车,即使能搭上便车,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到,路上经常塌方,一堵就是十天半月。

“我们俩个,从成都坐火车到格尔木,从格尔木坐汽车到拉萨到林芝,才能来这里。”老板娘说着说着,陷入了回忆,灯光照着她的脸,比她的年龄显得年轻许多。老板备好了菜,也加入了聊天。他说,三十年来,他们用手艺引来了客户,用诚信留住了客户。每到周末假日,有客人从林芝甚至拉萨翻越色季拉山过来。捞着锅里实实在在的食材,喝着碗里的浓汤,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行者老孙摄于鲁朗小镇

回酒店的时候,外面早已下起了小雨。房间里湿冷湿冷的,赶紧打开床垫下的电热毯,放开制氧机满屋子弥散供养。这里海拔3400米,是我们第一次住在3000米之上,有些气喘,有些心慌。牢记着进藏攻略所说,海拔高要尽量少洗澡,进藏以来我第一回没洗澡就和衣上床了。我躺在床上,自然免不了回想一天的经历,从欣赏美景时的喜悦,到撞车时的心底惶惶,一天里心情是跌宕起伏,悲喜交加。只是,这美景靠的是老天恩赏,这悲实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闲人老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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