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凤凰古城，是一时兴起的安排，本来今天的计划就是从常德直达贵阳，途中没有景点可看。早晨五点醒来，我坐在床上，将昨日的日记补上，就到了早餐时间。如服务员所言，酒店的早餐很好，尤其是常德牛肉粉。餐厅在14楼，在这一带算是较高的位置，两面墙上开着落地窗户，餐厅也就成了看景的好地方。常德一夜大雨，此刻的天色还是雨蒙蒙的。楼下的街道上，行人和车辆在雨中穿行，稍远处的沅江上，一艘渡轮正开向对岸。X夫妇起得早，冒雨到老西门转了一圈，听他们说蛮有看头的。常德人经过多年的努力，将棚户区的老西门改造成既保存了历史遗迹又便于市民生活的街区。
八点多，我们在雨中离开常德市，沿着沅江边的沅安路向西，从丹溪路上城南的杭瑞高速。有朋友在X君的朋友圈留言，常德可看的地方很多，比如常德会战纪念馆，绝对比诗墙有意思。匆匆而过，确有遗憾，好在我们还会再来常德。快到丹溪路时，遇到一个紧急情况：风雨中，一个骑车人从对向过来，不知何故，他的头盔突然掉落，正好滚到我的车前，左前轮险些压到，车内四人都惊呼起来。联想到此行计划出发的前一天，突然发现前挡风玻璃破碎的事，我心里总觉不踏实，这是冥冥中有神灵在提醒我：此行山高路险，定当小心为妙。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常德南上杭瑞高速后，一路上穿行于湘西的群山之间。雨紧的时候，雨幕罩住了周边，不见了山水与村庄，只有透过雨幕的前车尾灯微亮；雨缓的时候，见烟雨缭绕于青山之上，白花花的河水流淌在山谷之间，红顶白墙的村落点缀在山坡之上，真乃桃花源也。长途自驾旅行，总会遇到远近取舍的问题，沿途多有美景，一脚油门就飞快离它而去，径直向远方奔去，这又如何舍得？其实，人生何不如此，但只有能放弃眼前诱惑的人，才能飞得更高、行得更远。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一路西行，天渐放晴。十一点前后，我们在泸溪服务区休息时，X君提议，前方经过凤凰古城，我们不妨绕道过去看看。我想也好，如果景区不收费了（曾因为乱收费被停掉了5A景区资质），我们就进去转转。到了景区大门，接待员十分热情，直言前些年做过了，现在免费进入，只是诸如沈从文故居这样的地方需要单独购票。门票可以省，但我们也不想白玩一趟，就请了个导游，多少也为景区贡献一点收入。在旅途，人们对于乱收费都深恶痛绝，诸如将壶口瀑布路边砌上高墙之类。但如果人人都只想“白瞟”，景区运营也难以为继。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景区接待人员呼来了导游，这是一个面色黑黝、身材瘦弱的苗族女孩子，我打量着她，除了脸黑，从她身上看不到翠翠的影子。她刚从职校毕业不久，老家就在古城附近，父母兄弟都搬进了城里。寒暄过后，她要依照她们苗家的习俗称我们“阿哥阿姐”，且让我们称她阿妹。我差点笑喷，我们比你父母年纪都大，“阿哥阿姐”合适吗？她一脸正经儿答道，在苗家八十岁的人都喊阿哥，他还是家里的劳动力呢。她说她爷爷九十岁了，身体好得很，在老家天天下田做农活。如此这般，我们也就依了她，一路上由她“阿哥阿姐”地叫着。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对于古城，我没多少兴趣，因为如今的所谓古城，大都是旅游业兴起后的仿古建筑，有些地方为了收门票方便，甚至都赶走了里面的原住民。在凤凰古城，这样的建筑也有，但城里的青石板路还在，江边的吊脚楼尚存，加上众多的名人故居留了下来，算基本保留了古城的样子。路过沈从文故居，我欲入内向先生致敬，被服务员冷淡而礼貌地挡在门外。需要扫码才能进入参观，要扫码，还得回到景区大门去购买门票才能生效。如此折腾，我也就作罢了。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沈先生的《边城》曾是我做文艺青年梦时最喜欢的书之一，它书写的好似田园牧歌般生活，却透着难以叙说的忧伤，他那些平淡的文字，总能触动我这个贫家孩子的心弦。想起前不久读到的一片文章，说的是沈从文和周作人两位。沈先生的代表作，小说《边城》和散文集《湘西散记》都出自上世纪前半页。五〇年后，沈先生改行做了古代服装研究，再无文学类的扛鼎之作。被认定为汉奸的周先生，在新社会里翻译、写作了几百万字的作品。同样的社会环境下，抛开才智高低不论，一个人的性格对一个人的成就往往起决定性作用。说句对沈先生不恭敬的话，就敢做敢当而言，本应个性刚烈的湘西人沈先生却比不上儒雅风流的绍兴人周先生。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凤凰古城里除了沈从文，还有一众名人的故居，民国第一任总理熊希龄、亦侠亦寇的“青帕苗王”龙云飞、还有人称湘西王的陈渠珍等。在陈渠珍故居前，我踟蹰了好一会，竟然想不起他是谁，更不知道这位行伍的湘西王还写出了一本惊世奇书《艽野尘梦》！待我结束这趟旅行，一夜半天里一口气读完这本书后，为这样的错过而遗憾不已。站在沟通沱江南北的虹桥桥头，导游指着远处一座新建的佛塔，当代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出了建塔的资费。听她津津乐道于黄先生如何如何，我想在世人心中一座塔到底要比一本书有地位，但书可以传世，而塔总有倒塌之时。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X君来过凤凰，他说以前的虹桥是座观景桥，如今桥两侧都被商店所占，再也不能扶栏远望了。穿过虹桥，导游将我们带到沱江边，浑浊的江水打着漩涡流过，而沈先生的边城流淌的是一条清澈的河，沱江边的石板上也见不到挥舞棒槌的洗衣妇，满眼尽是自拍的直播的美女。走在江边的小街上，导游告诉我们，这里是酒吧街，现在人还不算多，到下午四五点后，人就乌央乌央地涌入了。一家音乐清吧里传出歌声，我探头一看，大厅里空荡荡，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窗边，叼着烟，一动不动盯着窗外。看到门口牌子上的一行字，让我心微微一动：“在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旅途。”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过了酒吧街，我们就从横跨沱江的木板桥上走回北岸，从北岸码头上来，路过熊希龄的故居，路过文曲星街，这里有建于康熙年间的文庙。一群少年迎面走来，导游说，每到高考中考，来拜文庙的人很多。文庙街边，有家做“板糖”的铺子，一脸稚气的少年赤膊忙碌着。中午就跟导游说好，我们在古城只能逗留到下午两点，导游也就安排了一条合适的路线，带我们看看最有名的景点。回到了入口处的广场，时间正好下午两点过几分钟。导游阿妹将我们送到门口，笑容可掬地祝我们一路平安，我们祝她好运。
行者老孙摄于凤凰古城
再上杭瑞高速，继续赶往贵阳，X君开车的时候，我小憩了一会儿，然后一路望着窗外的风景。路过的梵净山等景点，都是半个多月前我计划要深度游等地方，如今为了更远的目的地，我们只能是一闪而过了。X君一气开到了目的地，赶在日落之前，我们入住了贵州饭店。贵阳，依然只是我们的一个落脚点，夜色将至前，我们打车赶过去看看贵阳城中最有名点景点——甲秀楼。其情其景，按下不表，只是感叹，这座我曾经比较熟悉的城市，早已物是人非，变得十分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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