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轩在画室创作
当一个艺术家,是张子轩从小就在心里萌芽的信念。不过那时候的她是很多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优异的她考进了中国人民大学的经济学专业。
之所以选择经济学专业而不是美术学院,是因为这是她最陌生的领域。“我在做决定的时候一直都是比较任性的,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做事。很多人和我说如果你想要画画,随时都可以画;但是如果你选择综合类的大学,可以接触不同的知识体系,开阔你的眼界。”
2008年,张子轩在悉尼大学
本科毕业之后,张子轩顺理成章地在悉尼大学读了经济学硕士。她渐渐地发现自己虽然对经济学感兴趣,但她好像志不在此,在身边的同学纷纷选择进入金融领域,如今甚至变成了行长,她决定按下暂停键。在悉尼大学读第一个硕士学位的时候,她开始积攒自己的作品集,并在悉尼大学美术馆做兼职,在美术馆馆长的推荐信下成功申请了悉尼大学的艺术学硕士学位。
对于从未经受过系统的学院派训练的张子轩而言,国外的教学方式更加注重挖掘艺术家创作思想上的根源:你为什么要创作,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你想要表达的东西,而不仅仅是看到了一个好看的静物和场景,或者说它很有装饰性。这对张子轩的创作影响极深,直到很多年之后,当她真正成为艺术家的时候,也会时常追问自己:你要表达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使用这种表达方式?
2008年,张子轩与同学们在悉尼
《合唱团》80×100cm 布面油画 2018
《陪伴》80×100cm 布面油画 2018
回国之后,张子轩并没有立刻成为一个职业艺术家。那时候国内没有任何途径告诉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如何成为一个艺术家,以及在成为艺术家之后如何靠全职创作维持自己的生存。对于非美术学院科班出身的张子轩而言,更是绝非易事。
张子轩决定选择“曲线救国”的方式,进入国家英文报纸CHINA DAILY做特稿记者。尽管她在此之前并未接受过新闻方面的训练,也从未尝试过英文写作,然而在工作过程中她先后多次拿下了报社“最佳特稿”的评奖。她的采访领域除了小人物的特写故事,还包括文化遗产方面的深度报道,并接触到国内外知名的艺术家、策展人和画廊主。
2009-2014年,张子轩在CHINA DAILY工作期间撰写的部分英文特稿文章
这个过程既有收获,同时也伴随着失落的心情。张子轩最初希望自己能够始终在艺术的周围,逐渐地靠近。但是这种旁观者的角色,让她感到很不舒服。“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还是自我的表达,而不是对别人的观点进行客观叙述。”
小时候在心中埋藏的那个信念,再度冒了出来:我要当个艺术家。可是反观自己当下的状态,她并没有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反而如同两条平行线,现实与梦想永远平行,无法相交。“我当时设想了一下,如果这辈子不画画了,而是变成一个很厉害的记者,我会不会觉得很欣慰。结果我发现自己特别沮丧。我是那种从很小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人,但是始终没有去专注做这件事。”
2014年,张子轩从工作了五年的CHINA DAILY裸辞,决定去做那件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2011年,张子轩在平遥采访古城保护
《都怪你》80×100cm 布面油画 2021
《捉迷藏》80×100cm 布面油画 2021
有朋友问过张子轩为什么非得辞职,而不能一边当记者一边画画?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在副部级单位工作能够获得非常理想的稳定。“我可能是那种单线程的人,每次只能做一件事,而且希望能把它做到极致。我不希望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脑子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如果不是因为我特别喜欢画画,它完全是一份理想的工作。但问题是我有更喜欢的事情要做,跟画画比起来,其他的我都可以放弃。”
在10年前裸辞做艺术家,对年轻艺术家而言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那时候无论是公开征集的展览,还是艺术奖项的机会都不算很多,甚至还有很多割艺术家韭菜的故事,比如花钱参展,张子轩在最初的时候也都经历过。
2017年,张子轩在山东美术馆首次个展现场与《自画像》
2017年,张子轩在中国油画院艺术驻留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艺术世界内部的运作机制,不再参加任何需要交钱的展览。张子轩的心中始终有一份自信,她相信只要自己的作品足够好,就一定会有被发现的机会,只是等待的时间可能更长一些。“我放弃了其他的可能性,专门来做这件事,因此要非常纯粹、非常尽兴地做。时间是我最不担心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艺术家崭露头角的舞台也越来越多。辞职后的第二年,张子轩获得了赴法国驻留创作的机会;2017年她在位于自己家乡的山东美术馆举办了人生首次个展;2018年作为首位中国艺术家获得德国普吕肖城堡国际艺术奖学金,赴德国驻留创作并举办展览;2023年入围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同年在墨非墨画廊、LCE画廊接连举办了两场个展。
2023年,张子轩在墨非墨画廊个展“她的模样”展览现场
2023年,张子轩个展“温和的尖锐”,LCE画廊展览现场
2023年,张子轩的《愿景》(左一)
在上海宝龙美术馆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作品展现场
在采访的最后,我问起从小就决定做一个艺术家的张子轩,画画这件事最吸引她的地方是什么?她坦然地说道,“其实我小时候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在这件事情上非常坐得住,我能在那里画一整天,永远也画不够;现在回想的话,也许是创造的快乐。”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你并没有在国内美院经历过系统训练,最初正式接受艺术训练就是在悉尼大学读硕士的时候吗?
张子轩(以下简写为张):我在上中学的时候,也参加过暑假班的素描色彩训练,但都不是特别系统的。严格来说,我可能算是一个半自学的艺术家。我在悉尼大学申请的是艺术学硕士,它默认你已经解决了所有技法层面的问题,所以课程更多倾向于思想层面,我们的课程中有一半是哲学,研究比如现象学这些流派;剩下的就是需要做自己的项目。我们也会有集体的批评课,大家互相提出自己的意见。
Hi:你成为艺术家的道路还是挺特别的,不是我们刻板印象中放弃文化课去走艺考这条路,而是凭借非常优秀的成绩从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本科读到悉尼大学经济学硕士,并获得艺术学硕士。后来又做了记者,然后再辞职做艺术家,就像你说的“曲线救国”。
张:其实我从来不觉得文化课非常差的人能搞好艺术,或者反过来说,能搞好艺术的人都是非常聪明的人。不是说把搞艺术作为借口,就可以放弃掉文化课。我们现在也能看到这个趋势,很多艺术院校的文化课分数在提高,你至少要达到普通本科的分数线,才能再按专业排名。
学好文化课其实是掌握比较好的获取知识的方法,它跟艺术并不矛盾,反而可以在打基础的时候学到很多非常棒的别的方面的知识,在今后的道路上反哺到自己的创作上。
《绿房间1》50×70cm 布面油画 2014
Hi:2014年决定做职业艺术家之后,你在2015年便获得了在法国驻留创作的机会,当时的契机是怎样的?
张:当时我差不多创作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在国内很少有好的展览机会。我发现那时候国外已经有了很长时间的艺术驻留的传统,因为有语言上的优势,我经常关注国外的艺术资讯,试着申请了一些驻留项目,并且成功了。
法国的那次艺术驻留是在靠近蔚蓝海岸的一个小镇,位于戛纳和尼斯沿线。毕加索晚年在这里度过了七年时光,也在当时吸引了很多印象派的艺术家。不管是当地气候下自然本身的色彩,还是建筑物的颜色饱和度都非常高。在驻留的过程中我对这些艺术家的创作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印象派的作品中有那么丰富的色彩,因为这跟当地的环境有很大关系。这让我意识到,艺术家应该去创作真正属于自己血液里的东西,因为你是没有办法去假装别人的。
我们当时共有4个艺术家入选,我是唯一一个中国艺术家,还有一个来自澳大利亚,两个来自美国。这也是我第一次跟国外艺术家长时间在一起生活和创作,进行交流和碰撞,我跟澳大利亚的艺术家变成了很好的朋友,至今保持着联络。
2015年张子轩在法国艺术驻留
Hi:2018年你还获得了德国普吕肖城堡国际艺术奖学金,以及赴德国驻留创作的机会。在当时刚出道的年轻艺术家生存空间非常狭窄的情况下,你好像找到了能够打入艺术世界方法?
张:那也是一个特别偶然的机会。虽然大家可以看到我申请成功的几次国外驻留经验,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失败的次数更多。可能投20份申请才能获得一次机会,甚至几率更低。尤其是作为中国艺术家,在申请欧洲或美国的驻留项目时,我感觉可能还会遭受看不见的歧视。
所以2018年申请到德国的驻留时,我非常开心,它不仅有三个月时间的驻留,还提供每个月1000欧元的奖学金。有时候主办方组织我们去看其他艺术家的展览开幕,我记得有一次去看艺术家埃迪·拉马的展览,还跟他在现场交流,他居然是阿尔巴尼亚的总理!而且现在依然是。
Hi:相比于10年前你最开始做艺术家的时候,现在国内年轻艺术家出头的机会变多了吗?可以通过画画这件事养活自己吗?
张:坦白地说,我的经验是很难。我不否认现在年轻艺术家的机会比原来多了,因为艺术机构也变多了,还有小红书这样的平台,很多机构会在这些平台上挖掘新的艺术家。比如说我刚在小红书上看到某个艺术家发了自己的作品,可能过了没几天就在某个画廊的展览上看到。甚至还有非常成功的那一批年轻艺术家,他们的作品卖得非常好,价格系数特别高。但是绝大多数年轻人的艺术生涯是几乎没有阶段性节点出现的,包括我们刚刚提到的申请到一次驻留,或者入围一个奖项,获得一个积极的正向反馈,很多年轻艺术家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即便进入了画廊的某个展览,销售也是艺术家无法控制的事情,单纯靠画画维持自己的生计在中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们目前还没有配套艺术家的社保系统,也不像国外有很多地方政府和基金会的公开征集项目,让年轻艺术家去申请。在我做艺术家的这10年里,如果仔细甄别,会发现市面上那些对你的职业发展真正有帮助,而不是用来凑场地的机会寥寥无几。
2018年张子轩在德国驻留期间
受邀为普吕肖火车站绘制公共绘画装置
Hi:从2014年到现在的10年间,你创作方向发生过哪些阶段的改变?或者说你的创作一以贯之的主题是什么?
张:最开始画的东西都是身边的日常,包括自己家的厕所、浴室、客厅这些场景。那时候我还是基于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子或者说所谓的风格,这样才能让别人更容易辨认你。
随着创作的深入,我逐渐意识到风格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在年轻的时候就刻意把自己框定在某种可行的路子上,为了提升所谓的辨识度,显然违背了我创作的初心。无论是小时候喜欢画画,还是后来选择全职搞创作,实际上都是为了对自我的充分自由的表达。
作为活生生的人,你的审美和关注点一定是随着人生阅历的增长而不断变化的,风格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一成不变。所以我的创作变得非常佛系,它完完全全是靠自己的身体和感受完成的。正是在这种不自知的探索中,逐渐呈现出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带有个人印记的面貌和气质,别人一下子就能认出你的画。
2016年张子轩在右卫镇写生
2016年张子轩在右玉写生
2017年张子轩在新疆克孜尔石窟写生考察
2016-2017年张子轩西北写生创作部分作品
Hi:我看到过你2016-2017年左右的作品,当时是你从西北写生回来,但是作品的面貌并不完全是我们想象中的荒凉的自然风景,还有很多大肉、集市这些非常日常的片段。
张:我当时去西北写生了三次,每次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走了很多地方,包括新疆、甘肃、陕西、山西,看了很多石窟壁画、旧城遗址。因为去西北画大的油画比较不方便,我就在带的纸本上画。西北跟我长大的生活环境差距非常大,冲击力也是巨大的,那组作品有很多比较即兴的创作,脑子里没有想太多,有时候就直接在现场抓一把沙子和着画。
但是回来重新整理作品的时候发现,我画画时挑的重点都是有人味儿的一些角落,比如你注意到的挂起来的大肉,还有当地的早市……我感觉我对完全自然的环境很难产生这样强烈的感觉,我绘画的重点依然是人跟人相关的场景,这些脆弱的、细腻的角落让我更容易共情。
《定边-驴》24×32cm 纸本综合材料 2016
《麻黄梁-弃庙》24×32cm 纸本综合材料 2016
《米脂-大肉》19×28cm 纸本综合材料 2016
《榆林-卖鱼》24×32cm 纸本综合材料 2016
《陕北-仪式》18×29cm 纸本综合材料 2016
Hi:你的创作中有很多自画像,为什么热衷于自画像?
张:对于所有画家来说,自画像可以说是一个必经的阶段。几乎每个画家都画过自画像。首先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是,你在那个时候找不到其他人做你的模特,而自己正好是最好的模特,随时都可以画,你对模特也很了解。
我从小学一二年级就画过自画像,还在教学楼入口走廊的橱窗里展出过。在自己的不同阶段,也始终会有观察自己、记录自己的意愿。尤其是随着岁月的流逝,现在到了40岁左右的年纪,脸部的衰老变化在加速,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觉得有点沮丧,但对艺术家来说,你会觉得什么样的脸都很生动。
相比于其他主题的绘画,自画像几乎没有任何售卖价值,而且不会受到自己已有的绘画风格限制,它是100%不功利的,天马行空的,完完全全为我自己而画。
《自画像》40×30cm 布面油画 2022
Hi:你的自画像好像还尝试过不同的材料,比如在捡到的菜板上画画,或者用家具修补蜡笔画自画像,这些材料是怎么出现的?
张:我并没有在刻意追求每次都要使用不一样的材质,可能比较恰巧的是近几年总能偶然发现一些新的媒介。比如随手捡到的菜板,还有修补地板的蜡笔。像是修补地板的蜡笔这种材质,我后来发现它在加热的过程中会释放有毒物质,而且并不能很好地保存,因为它的硬度比较差,所以画了那张自画像之后我没有再用过这种材料。
但是还是会尝试其他材料,比如最近体验了湿壁画的制作过程。通过尝试不同材料的特性和机理,我始终想找到一种最适合我的表达方式。
Hi:那你在尝试过蜡笔、坦培拉、油画之后觉得这些不同的材料有哪些不同?找到最适合你的了吗?
张:在找寻的过程中我也会考虑一些实际的问题,比如作品的运输、保存问题,还有南北方的干湿度,虽然这些都是艺术创作之外的事情,但是可能影响到你作品的呈现和后续的保存。
我发现自己从来不相信偶然的机理,由此主导的创作都是很可疑的。比如一种材料能够呈现一种其他材料达不到的特殊效果,然后你就执着于这种效果,但是它并非是你自发的创作动机,而是在意外中制造的,是不可复制的。我觉得它跟创作的本质是本末倒置的。我的创作不是由这个效果决定的,而是说我想要创造出什么东西,然后反推出需要用什么材料是最合适的。
我是个不会作假的人,我很在意作品的真实性,如果它不是艺术家由内而发的,它绝对不可能拥有真正的活力。
《缠棉花糖》80×100cm 布面油画 2018
《理发》120×160cm 布面油画 2018
《守护》40×50cm 木板坦培拉 2019
Hi:你作品让我记忆非常深刻的还有女性身体系列,比如《经血》《腋毛》《副乳》,它们来自于你对女性在社会中受到的规训所进行的思考吗?
张: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其实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特别典型的女性,我个性中有一些比较中性化的气质,所以我在青春期时有一段时间对自己的性别接受有一点障碍。那时候由于身体第二性征的出现,很多女生身高开始停止生长,男生却好像开始无限生长,你能感到男女之间身体的差异。
但这并不是说女性的身体一定是弱势的,比如她的忍耐力或柔韧度更好,但这些是很难用量化来显性的,而男生的力量却很容易量化。所以能明显感觉到男生在青春期之后身体发育的优势,渐渐地班上学习好的男生开始超过女生。
《副乳》40×50cm 布面油画 2022
《洞》40×50cm 布面油画 2022
《耳洞》40×50cm 布面油画 2023
《新鞋》40×50cm 布面油画 2023
到了社会上之后,各行各业也都是这种情况,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中,女性的名字后面会标注出(女),提示着她作为女性是一位少数。作为女性会感到很多不适,但是这些不适她们已经司空见惯了,甚至女性本身都默认了这套社会规则。所以当一些隐性的歧视出现时,大家不会有任何反应。比如钢琴上的八度键为什么对很多女性来说够起来很困难?因为它的间隔距离是按照标准男性手掌的尺度去设计的。比如公共场所的男女厕所比例问题,女性上厕所的时间本来就可能更长一些,那么女厕的坑位数量是不是理应更多一些?
我作为一个女性站出来讨论这些被我们忽略的事情,是天经地义的,甚至我不用标榜我是一个女性艺术家,事实上我只是一个艺术家,然后也是一个女性而已。
我想起来这批作品去年在墨非墨画廊的个展中展出的时候,有一个很小的细节是,一对夫妻在现场看到《腋毛》那张作品,丈夫特别惊讶地问妻子:“你们女性也有腋毛吗?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的腋毛。”他的妻子非常生气地说:“我们当然也有腋毛,只是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刮掉了。”
《腋毛》40×50cm 布面油画 2023
《经血》40×50cm 布面油画 2023
Hi:除了我们前面聊到的自画像、女性的身体之外,你还画过一系列处于某种微剧场中的人物,包括入围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的那件《愿景》中的女护士,还有一些唱歌的或者拥抱的男女……他们好像处于叙事不明的故事之中,但又带有疏离感。
张:我的创作始终关注“人的状况”,除了女性自我认知这个系列之外,还有一条线索表现女性之间的关系,比如《连体衣》这件作品所表达的,同性之间包括母女、闺蜜,有很多微妙的情感,既有亲密性,又有一些微妙的竞争感。
另外还有一些作品探讨的是女性和男性之间所谓的浪漫关系,通过情爱进行链接,这里面有些非常动人的人性闪光的东西。有时候可能是禁忌之恋,但我不会进行任何价值判断,我只是把它展示出来,交给观者去产生自己的想法。
最后还有一些跟社会议题相关的思考,比如现在的生育问题,个人意志与集体意志之间的冲突;还有疫情过后人与人之间物理性的接触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我们忘了对自己和其他人的爱,我希望通过一些执拗的、笨重的、具有体积感的方式,把它凝结起来,让它成为一种永恒。
《连体衣》50×60cm 布面砂底油画 2022
《连接》60×50cm×3 布面油画 2021
《拥抱》80×100cm 布面油画 2020
《触碰》80×100cm 布面油画 2020
《愿景》130×160cm 布面油画 2022
Hi:你刚刚说的比较笨拙的、具有体积感的这种方式让我非常感兴趣,你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是怎样产生的?它们常常让我想到段建伟、王音等前辈艺术家的作品,你会担心陷入相似的危险吗?
张:这几位艺术家都是我非常欣赏和喜欢的前辈。我在绘画语言的探索中受到中世纪晚期到文艺复兴早期的意大利湿壁画的启发。很多前辈画家比如你提到的段建伟老师,他的溯源也是湿壁画,他也很喜欢巴尔蒂斯,巴尔蒂斯的溯源也是湿壁画。这种画面气息的相似性来自于大家审美趣味的一致。如果说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是一个高峰的话,那么在达到成熟之前的更为朴素的、不那么完善的、甚至有一点点瑕疵和漏洞的绘画方式可能更打动我。
其实今天无论什么赛道、什么风格的艺术家,前人都或多或少有所涉猎,我们总能够找到一些索引。重要的是你的表达是否足够真诚。每个人的成长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所处的时代也和前辈们有了很大的差别,唯有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和表达,才能最终到达属于自己的自由王国。
《滑冰》130×160cm 布面油画 2021
《捡拾》80×100cm 布面油画 2021
《雪白的鸽子》80×100cm 布面油画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