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曾有一位加友不是很久的读者质问我：近来发生了那么多的惨案，怎么都没见你发表一些看法呢？怎么越来越胆小怯懦？你要实在没的写，学学某某老师，写一写鹅乌战场的事，也算你为正义发声了。当然，真正让他特别不满的原因其实是，我最近将近十天的工夫，只成功发出了两篇原创，关注的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要搁在往年，我也许还会同他解释一番，或者是干脆骂他一通。随着现在被人骂得多了，痛神经也一再的麻木，我已经完全没有了给他回应的意愿。他当然不知道我那些天经历了什么：先是赴约谈话，回家后又吵了个天翻地覆；再是公众号相继被扔进小黑屋面壁思过，然后是微信一个接一个的“失去所有功能”，接着就是群聊随疯随建，还有写出来的文章只能自己看……后来再想起这事时，我便随手打开了他的朋友圈。很失望，除了置顶的一个推友的二维码，尽管是“一个月可见”，可也只有一条黑线。 气极反笑，你义正辞严的骂我“胆小”，自己却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吓得屁也不敢放一个……一气之下，就点了“删除”，然后是“拉黑”。其实每删一位朋友，我都感觉肉痛。码字多年来，通讯录中增加的好友固然越来越多，可黑名单中罗列的数字也是不断在壮大。而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比例，往往都是这种“正义感爆棚”的同道。 无论你曾写出多少深刻的文字、不管你已剖析出多少浅显的逻辑；不论你曾唤醒了多少人、不管你已搭进去多少号；不管你有多少文章随风而逝、不论你的草稿箱里躺着何等数量的作品，在不懂你的人眼里，你都只是一个藏头露尾的“胆小鬼”。
我不愿意写鹅乌，还真不是因为“胆小”。现在几乎所有的时评写手都在那块战场上深挖，傻子也知道不过就是因为那个话题安全罢了。我不写那个，是因为我总觉得那些地方离我们实在太远了。别听有些人胡咧咧，双方不管谁输谁赢，都影响不了你继续送外卖跑网约车。至于我们这个涩会能不能进步，既不取决于鹅，更不取决于乌，甚至就是大美丽上场也一样没辙。只要是大多数人都还在反这抵制那、只要大多数人都还在仇恨先进文明，就是外星人也救不了你。所以，我的目光向来都只放在锅内、放在身边切切实实能看见的事。不管这件事大还是小，我都愿意提出自己的看法。 “胆小”也好，“鸡毛蒜皮”也罢，谁也别绑架我该去说什么。如果你自己发声也还则罢了，否则你在私聊里给我发再多的大义凛然，我也不会对你生出半分的敬意。我经常说，国人最大的爱好就是鼓动别人去冲锋陷阵，然后他拿个小马扎倒上茶水坐那看人杀个七进七出。一旦别人稍有力怯，他便要放下茶盅，怒斥人家“不卖力气”…… 懦弱的人总是无耻地幻想、期待他人反抗成功，然后踩着反抗者的肩膀享受成果，如此痴人说梦的想法，也亏得他们能义正辞严的说出来。
很多朋友都劝我说，当下短视频才是王道。我知道，但我还是不喜欢那个东西，这是一种对文字的偏受，也是一种固执。我始终坚信，文字才是阐发思考的最佳、也是最终方式。当然，我也确实胆子不大，到底做不到如同一些尊敬的老师一样，随心所欲的写、完全不顾忌文章有没有收入。每每写出来文章发不出去，我都会感觉很沮丧，因为这就意味着白忙活，连包烟钱都换不出来。所以，这两天我就陷入一种迷茫，完全不知道写什么。 很多时候，我们虽然享受着肉身的自由，却谁也摆脱不了思想与心灵枷锁的束缚，也逃脱不了现实的盘剥。我虽然算不上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可毕竟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在现实中，我们看似一个个都任意行走于世间，如鸟儿翱翔在广袤无际的天空中，实则却已经在潜移默化的状态下、在衣食住行的约束下，沦为了笼中困兽。我当然也无法例外。 没有人比我更想把文章写出来，只有把文章写出来，我的生活才能维持。从去了一趟河南到回来经历各种不顺，眼看着已经一个月没有收入、小店里也完全没有流量，我其实比谁都着急。但着急是没用的，因为审合员从来不会管你吃不吃得上饭、帽子叔叔也绝对不会关心你有没有收入。
再说“怯懦”，我也不否认。但是，让一个写作者因为其作品而忧惧，这不是我的性格缺陷，而是时代的耻辱。很多人都不知道，最近几次约谈，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的态度越来越差了。虽然还是不会有非常让人难受的待遇，但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感觉了，已经有了一点“审问”的压抑。我不知道下次再去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第二次在审讯室和我会面，但我一直有一种预感，这一天也许早晚会来。所以我这几天其实也有点心虚，因为那个房间里的空气太压抑了，而一旦涉及到处罚问题，这又会让我再次体会“要么关几天、要么罚点款”的两难。 刚才，我忽然又想起了马丁路德金的一句话：每当有事情发生的时候，懦夫会问，这么做，安全吗？患得患失的人会问，这么做，明智吗？虚荣的人会问，这么做，受人欢迎吗？但是，良知只会问，这么做，正确吗？吃过午饭，我又一次问了自己一遍，确认了答案：发声、说出真相、阐释正义、揭示不公，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因此，值得坚持下去、值得任何人都义无反顾的坚持下去。 我发声，其实也不只是单纯的为了回报，更是因为在做正确的事。但是，我从不回避自己的胆怯和怯懦，因为换了你在我的角度，未必比我更“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