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绯红官服，是用恩人血染成的
文摘
2024-07-12 22:14
上海
宋之问是汾州人，二十一岁进士及第，不久出任洺州参军。四年后，回到长安，入崇文馆做了学士，埋首经文，职位未曾变迁，诗文却越作越好。武后听闻他文采颇佳，又仪表不凡，特召宋之问入宫，掌管习艺馆，留在身边行走。武后接见了，笑眯眯地看着他，宋之问按住心头的躁动，恭敬地向武后诵读写了一夜的华表。宋之问才张口说了几句，武后眉头大皱，捂住鼻子，终于忍不住了，转身进了内室。宋之问羞愧无比，以后每天刷十几次牙，出门在外，嘴里含着鸡舌香。宋之问绝不甘心就此止步，日夜想着如何赢回武后的青睐。宋之问觉得是个好机会，写诗是自己最大的优势，于是，转而极力迎奉张氏兄弟。宋之问心甘情愿做幕后枪手，写的诗文都以二张名义发表。搬去跟二张一起住，随叫随到，夜里二张便溺，宋之问还给他们捧夜壶。武后一直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的帝位该传给谁，李氏还是武氏？立子，千秋万岁配食太庙。立侄？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将姑姑祭拜于家庙。接着，又延伸出另一个问题，身死后，李氏与武氏该如何相处。武后期望能缓解李武间的矛盾，为李氏与武氏大肆联姻，还让他们立下誓言，李武不得互相戕害。武后有预谋地姑息二张，极度宠幸，将其养成飞扬跋扈的大奸，以作众矢之的。二张必亡，宋之问却完全不知，依旧一心媚附张氏兄弟。宰相张柬之联合太子李显，入禁宫斩杀了张易之、张昌宗。宋之问在泷州过得非常艰难，想着再熬下去，说不定要死在岭南了。回到洛阳，宋之问无处藏身，只得去投奔驸马都尉王同皎。王同皎心善，冒着极大风险，还是收留了他，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日常有什么事情也不避着他。武三思为了巩固权力，对政见不合的大臣，或杀或贬或迁，悉数驱离中枢。王同皎准备除掉武三思，跟亲信们商量的计划是，等武后出殡时，用弓箭射杀武三思。宋之问无意间，偷听到了王同皎等的预谋，觉得翻身的机会来了，准备拿王同皎为投名状，以求投靠武三思。宋之问跑去告密，武三思借机把事情闹大，立刻上书唐中宗，说王同皎先杀死武三思，然后要谋反废帝。皇帝以谋逆罪将王同皎斩于闹市，宋之问以告密有功，授予五品官。走在街上，人们纷纷议论，说，宋之问的红色官服，是用王同皎的血染成的。太子忍无可忍，伪造皇帝诏令，冲进武三思家里，斩杀武氏父子，屠尽其党羽。禁宫大乱，唐中宗惶恐之中，带着上官婕妤，一起跑上玄武城楼躲避。上官婕妤跟皇帝说，看太子这个架势，是想先杀了我，然后要弑君啊。皇帝倚在栏杆上，对士兵们说，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杀掉谋反的人，我既往不咎，还会赐给你们富贵。唐中宗将太子首级进献于太庙，祭奠武氏父子，太子同党全数处死。宋之问立刻上表，歌颂武氏父子功德，文章写得极好，皇帝看了赞不绝口。当初，中宗被废，迁往房陵，吃尽了苦头，妃子韦氏不离不弃，悉心照顾。另一边，唐中宗妹妹太平公主，是高宗李治与武后之女，经营多年，根基深稳。两方势均力敌，宋之问权衡一番后，选择了依附安乐公主。宋之问很招摇地安乐公主写诗，极尽谄媚，“宾至星槎落，仙来月宇空”。太平公主忌恨之，跟皇帝进言，将宋之问贬为越州长史。不知深浅的人，非要高调站队，太平公主伸出一只小手指，便将宋之问碾压成齑粉。诛杀韦后和安乐公主，拥立唐睿宗复位，朝廷开始清算武氏和韦后余党。远在江南的宋之问未能幸免，以依附二张、武氏、安乐公主之罪，转为流放钦州。李隆基登基为唐玄宗后，无意翻到宋之问的诗文，想起了这个人，为求富贵出卖恩人，觉得一阵恶心。身边朋友赶紧说，他有妻儿，交待完后事，便听凭处置。使者同意了，宋之问依旧慌得不行，不知道跟妻儿说什么。朋友骂道，你对不起国家，本来就该死，这份赐死诏书算是来迟了。宋之问磨磨唧唧地吃了一顿饭，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这才哭哭啼啼地自尽而亡。跪舔半生，给面首当牛做马，为权贵摧眉折腰，最终只做个五品官。从武后到玄宗，八年时间内，无数的阴谋政变，诛杀屠戮，血迹斑驳。能力不足，只能靠蝇营狗苟，最终献祭了自己和恩人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