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髆是汉武帝的第五子,母亲为李夫人。
武帝喜欢李夫人,便想着要废了太子刘据,立刘髆为太子。
但换太子绝非是件简单事情,得提前做好筹划。
卫青已经不在了,如果刘髆的舅舅李广利能复制出卫青的权势,换太子时,是不是能更顺利些。
于是,有了西征大宛的特定行动。
可惜的是,李广利太弱了,根本没有打出来威信。
不久,钩弋夫人赵婕妤生下了刘弗陵。
武帝喜新厌旧,隐隐又有立刘弗陵为太子的念头,便将刘髆封为昌邑王,打发出了长安。
公元前87年,刘髆病死,其子刘贺继任为新的昌邑王。
刘贺去长安朝见爷爷汉武帝,随从人员中有一个小吏名叫许广汉。
武帝在未央宫接待完昌邑王一行,又移驾去了长安城外三百里的甘泉宫,刘贺以及随从也一同前往。
中途休息时,许广汉没留意,误将别人的马鞍,放在自己马背上。
失主找了过来,揪着他不放,说是他偷的。
许广汉百口莫辩,被有司叛为盗窃,按律当斩。
武帝曾下过一道补充法令,可以选择宫刑,来折抵死罪。
其时,许广汉已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名字叫许平君。
许广汉心想,那就选择去势做宦官吧,总比砍头强。
随后,许广汉入宫,做了宦者丞。
七年后,汉昭帝的托孤大臣,左将军上官桀与大将军霍光政见不和,渐成水火。
上官桀索性赌把大的,勾结御史大夫桑弘羊、燕王刘旦谋乱。
事败被杀,全族见诛。
许广汉也参与了搜捕上官族人的行动,上司说宫里有个柜子,装了几千条绳子,可以用来捆人,你去找出来。
许广汉去找,找了很久,没找到。其他官吏去找,一下子就找到了。
倒霉的许广汉因办事不力,受了惩罚。
免去现职,送到掖庭听差,当了一名暴室啬夫。
当初,太子刘据被人陷害,无奈起兵造反,后自杀身亡。
太子死后,武帝余怒未消,下令深究太子家人及同党。
卫太后自杀,卫家从此凋零。
太子刘据的孙子,一个仍在吃奶的婴儿也被投入东监。
监狱长丙吉心善,同情这个小娃,给他安排了干燥房间,又找了胡组和郭征卿,两个哺乳期的女犯,帮着喂养他。
小娃经常患病,丙吉为他请医生,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刘病已,以此祈求安康。
刘病已五岁时,汉武帝病重,术士卜了一卦。
卦曰,有王气在东监。
皇帝派使者持五尺宝剑来东监,要杀尽狱中所有犯人,以保全王气。
使者来了,丙吉将大门紧闭,说,无辜杀人,本就不对,何况狱中还有皇孙,岂能说杀就杀!
僵持了一夜,使者不能得逞,回宫复命。
皇帝说,这应该是上天让他这么做的!
于是,大赦天下,释放东监所有犯人,刘病已也因此出狱。
丙吉将刘病已送到京兆尹治所,说,皇孙不应该流落民间,还请妥善安置。
京兆尹不敢接受,将孩子退回给了丙吉。
几日后,汉武帝去世。
遗诏里写了二条,一是传位给昭帝,二是将刘病已收养于掖庭,令宗正将其录入皇家宗谱。
丙吉自己掏钱,继续让胡组和郭征卿好好侍奉刘病已。
同时到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刘病已父亲的舅母史良娣。
老太太爽快地收留了这个孩子,悉心照顾。
丙吉则事了拂身去,入了大将军府,做了个长史。
翌年,霍光按照汉武帝遗命,将刘病已从史老太太那里接出来,送到掖庭教养。
掖庭令张贺曾是刘据家臣,对刘病已体贴入微,掏钱供他读书。
刘病已十一岁时,隔壁搬来了掖庭小吏许广汉一家。
其时,许家女儿许平君大约十岁,两人年纪相仿,日常一起玩耍,慢慢结下了感情。
刘病已十六岁时,张贺想把孙女嫁给刘病已,被其弟弟张安世阻止。
弟弟说,昭帝在位,我们不应该与废太子的后人走得过于密切。
许平君本已许配给欧侯氏,临出嫁时,欧侯氏暴毙。
张贺听闻,觉得是个好机会,跑出来做主为媒,帮刘病已操办婚礼,娶了许平君为妻。
二人婚后感情甚笃,不久生下一子,取名刘奭。
公元前74年六月,汉昭帝病逝。
无嗣驾崩,霍光先立了昌邑王刘贺,二十七天后将其废黜。
这时,先前的监狱长,现在的大将军长史丙吉站了出来。
建言道,武帝遗诏里的曾孙刘病已在掖庭外百姓家,办事稳重又有礼节,大将军可以考虑一下。
霍光认真考虑后,立了刘病已为新皇帝,是为汉宣帝。
宣帝流落民间十几年,见多了百姓疾苦,尝遍了炎凉冷暖,历练出高才大德,学会了忍让蛰伏。
他深知霍光势大,对其礼敬有加,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只一件事情,皇帝极为固执,让霍光很不爽,群臣非常不解。
霍光打算将自己女儿霍成君许配给刘询,鼓动群臣一次一次上书。
汉宣帝却坚决不同意,寸土不让。
有天早朝时,皇帝下了一道旨,“上乃召求微时故剑”。
大臣们明白,皇帝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一件旧物尚且念念不忘,何况是人。
于是,联名上书,将许平君迎回王宫,做了皇后。
过了两年,许平君又怀了子嗣。
临产时,霍光夫人买通了女医官淳于衍,做了手脚,许皇后大出血而亡。
许皇后死时,不过二十岁。
宣帝将丧妻之痛深埋心底,继续隐忍。
三年后,霍光病逝,宣帝亲自执政。
宣帝励精图治,奋发有为,自丞相以下,百官皆恭敬诚服。
霍家子侄们并未嗅到丝毫异常,依旧狂妄肆意,大兴土木,广建高楼,在京城里为所欲为。
宣帝只做不知,继续纵容,终于等到霍氏膨胀到疯狂,做出了谋逆举动,最后完成了雷霆一击。
霍光死后二年,霍氏被灭门。
宣帝即位后,丙吉绝口不提对其儿时照顾的恩德。
宣帝对五岁前的事情也不记得,故而朝廷没人知道这事。
霍氏灭族后,宣帝亲政时,掖庭中有位叫则的宫婢,让她的丈夫上书,说曾经抚养过宣帝。
皇帝让掖庭令查问,则说我有人证,当时的监狱长丙吉知道此事。
此时,丙吉已经因功累迁为御史大夫。
掖庭令把则带给丙吉看,丙吉说,我认识这个人,她的确照顾过皇曾孙,但做事粗心大意,根本没有功劳。
真正有功的,是渭城的胡组、淮阳的郭征卿。
宣帝看了掖庭令的报告,下令寻找胡组和郭征卿,二人已过世,便重赏了其家人。
又免除了则的奴婢身份,赏钱十万。
宣帝非常诚恳地问询丙吉,丙吉实在推不过,这才告知实情。
宣帝感叹道,丙吉真是个厚道的人啊。
于是下诏,封丙吉为博阳侯,食邑一千三百户。
丙吉上书坚辞不受,说自己没有军功,不应凭空名受赏。
宣帝苦口婆心地劝道,朕封您,绝不是空名。
你对朕有再生之恩,便是对国家有大功,您上书归还侯印,便显得朕不道德啊。
魏相去世后,丙吉继任为丞相,为政宽大,进退有据,深得朝野爱戴。
丙吉临终时,汉宣帝来看他,问有什么人可以推荐。
丙吉先是拒绝,皇帝一再追问,这才推荐了杜延年、于定国、陈万年等三人。
丙吉死后,皇帝重用此三人,皆极为称职。
甘露三年,宣帝令人画十一名功臣图像于麒麟阁,以示纪念和表彰。
丙吉名列第六,苏武列十三位。
第一位未写名字,只写着“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
武帝穷兵黩武,国家疲敝凋零。
所幸宣帝继位,中兴了汉室。
在其治理下,大汉政治清明,国力强盛,四夷宾服,史称“孝宣之治”。
婴儿刘病己在狱中呻吟时,丙吉过来悉心照拂。
并没有幸进的细巧心思,也没有去想日后会有什么样的回报。
纯粹是发自内心的善良,于是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不经意间的善举,挽救一个帝国。
蝴蝶扇动翅膀,进而改变了历史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