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背叛我时,一定更加凶猛

文摘   2024-06-27 00:01   上海  

赵广汉是涿郡人,小吏出身,从基层做起,因功累升,做了县令、京辅都尉,直到代理京兆尹。

其时京兆尹为隽不疑,因病在家休养,实际事务便由赵广汉掌管。

汉昭帝驾崩时,京兆掾杜建负责建筑陵墓,上下其手,从中渔利。

赵广汉得知后,婉言劝告,让杜建别太过分,适可而止。

杜建觉得自己在京城有人脉,不搭理赵广汉,依旧如故。

赵广汉不再多言,直接将杜建拘了拷问。

人脉纷纷过来说情,赵广汉不听,杜建门客威胁要去劫法场。

赵广汉轻蔑地说,谁敢去,我就灭了谁满门。

最终将杜建斩首示众,京城为之悚然。


霍光废刘贺时,赵广汉坚决支持大将军,赐爵为关内侯。

宣帝继位,调任颍川太守。

颍川郡豪杰大姓互为儿女亲家,同气连枝。

其中原、褚二大户,更是横行无忌,作奸犯科,视法度为无物,历任太守不敢捉治。

赵广汉到后,摆了一场酒席,席间杀尽原、褚二姓望者,郡中震栗。

又设下检举处,立重金诱民众告发有罪者,收到检举信后,将名字去掉,假托是豪杰大姓子弟所为。

从此豪杰互相结怨,姻亲瓦解,颍川风俗大变,朝廷法令畅行。

赵广汉威名远播,甚至连匈奴都知其人。


赵广汉做郡守时,总将功劳归于下属。

但凡干出些成绩,写给朝廷的折子里,都会说,是某某主抓的,不是他用心负责,这事肯定做不成。

或者说,是某某做的,我压根都没过问,功劳全是他的。

赵广汉用心观察每一个下属,尽量将他们放置在最合适的岗位,人尽其才。

下属们都愿意跟着他,即使有生命危险,也毫不推辞。

赵广汉做事尽力负责,总会想一些办法去获取真实信息。

他想知道马价,不仅去问马价,还会追问狗价、羊价、牛价,以此来研判得知的马价,是否合理。

郡中的盗贼侠士,他们的行动和据点,以及官吏与之勾连情况,赵广汉洞若观火。


霍光逼死田延年那年,赵广汉因考绩优异,回京城做了正式的京兆尹。

赵广汉继续发挥刺探细微的特长,长安事无巨细,皆了然于胸。

几位不良少年聚集在僻静小巷,准备搞些抢劫,商议还未完,赵广汉已派官吏过来围剿。

富户苏回在宫中做郎官,两个贼人潜入家中,将其劫持,刚把人捆住。

赵广汉便带人过来了,站在院子里,让长安丞敲门传话,被绑的是皇上侍从,你们放了他,一切都好说,后续遇到特赦,还可全身归家。

贼人听说是赵广汉亲自到场,立刻出来束手就擒。

整座京城在他眼中,宛如透明,故而宵小束手,不敢犯奸。

长安清明,夜不闭户,百姓齐夸这位京兆尹能干有为。



霍光在世时,赵广汉深得其信任。

赵广汉果决狠辣,得罪了很多人,投诉的折子到了中枢,都是霍光压着,让赵广汉放手行事。

霍光死后,赵广汉揣度宣帝心意,决定递出投名状。

以有人举报霍家非法酿酒、非法屠宰为由,率领吏卒冲进霍光之子博陆侯霍禹家中,大肆搜查,把酒器砸了稀烂,用斧头砍断门栓,扬长而去。

霍光女儿此时仍是皇后,跟宣帝哭诉此事。

宣帝把赵广汉叫过来,狠狠训斥了一顿。

霍家其时羽翼依旧丰满,都将赵广汉看作眼中钉,无数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广汉自己也不干净,纵容门客在长安私自卖酒。

很快被人发现,向丞相府举报,相府属吏立刻冲过来查封扣押。

门客怀疑是一个叫苏贤的人告密,禀报赵广汉,赵广汉让尉史禹构陷苏贤,将其抓来下狱。

苏贤的父亲跳出来喊冤,朝廷下令彻查,洗去苏贤嫌疑,反手将尉史禹定了诬陷罪,旋即腰斩。

赵广汉亦受到牵连,降低俸禄一等。

赵广汉不甘心,认为是苏贤的同乡荣畜在背后指使,找个罪名,公报私仇,杀死了荣畜。

事情逐渐失控,螺旋形上升,好几拨人上书,将这事捅到宣帝门前。

宣帝让丞相魏相亲自来查,要查个水落石出。


赵广汉有点慌,便去刺探丞相底细,得到一条信息,丞相府刚刚死了一个婢女,说是让丞相夫人打死的。

赵广汉去找魏相,以此相要挟,说,你放我一马,我也放你一条生路,不然大家同归于尽。

魏相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刚直不阿,根本不理会赵广汉,反而抓紧调查。

你敢威胁我,我就把案子办成铁案,让你死得透透的。

赵广汉上书,告魏相妻擅杀婢女罪,宣帝回复,由京兆尹查办。

赵广汉带人冲进丞相府,抓了丞相夫人,让她跪在庭院里,接受审问。

又抓了丞相府十几个婢女,严刑拷问,试图屈打成招,用口供坐实丞相夫人杀婢之罪。


丞相赶紧跑入皇宫,请宣帝做主。

宣帝下旨,由廷尉处理。

调查结果出来了,丞相府有婢女犯了过错,鞭打一顿后,将其逐出相府,婢女一时想不开,在府外自杀。

丞相以及夫人是清白的,无涉命案。

丞相司直萧望之上书,直言道,赵广汉挫辱大臣,污名丞相,伤害风化,大逆不道,必须重处。

宣帝也觉得赵广汉很危险,不能留着,让廷尉从重议罪。

廷尉明白皇帝心思,判了腰斩。

行刑之日,几万人跪在皇宫前,哭诉请愿,乞求皇帝宽恕其罪。

甚至有人说,我活着对国家一点用处都没有,请求替赵京兆去死,让他继续造福百姓。

最终,赵广汉仍被腰斩。



站在宣帝视角,霍光死后,自己有心要动霍家子弟。

赵广汉很聪明,见微知著,抢在宣帝之前作出了动作,以实际行动向皇帝表明,愿意做踢门人。

京兆尹作为京城最高行政长官,对长安城内各种事务有自行处理的权力,如果用得好,的确能达成极佳效果。

但赵广汉忽略了重要一点,他是霍光提拔的人,霍光一死,立马就转换门庭,宣帝很介意这一点。

霍光满朝门生故吏,都在陆续地转向宣帝,悄无声息,姿势平缓。

只有赵广汉动作太快,太过生猛,在皇帝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哪天你背叛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干脆?

宣帝心头起了厌恶,这人不可用。


赵广汉掌管京城,手里有几条人命,在所难免。

当初在颍川时,杀得人头滚滚,霍光照样罩着他。

只不过,有些事不上称没四两重,上称了一千斤也打不住。

如今从皇帝到朝臣,大家都盯着这条人命,每个细节都拆解得一清二楚,赵广汉很难脱身。

更何况,赵广汉的确是公报私仇,滥杀无辜,再加上威胁丞相,逼着丞相夫人下跪,这事再无转圜余地。



大臣间的争斗构陷,帝王们的猜忌心术,太过宏大缥缈,京城的百姓无从知晓。

他们看见的,只有眼前真切的生活。

街道秩序井然,盗贼销声匿迹,豪强不敢横冲直撞,家里勉强有口吃食,孩子脸上少了菜色,这都是赵京兆治理下的功绩。

万人跪在宫门前,一心想着,能够唤回自己的父母官。

但并无作用。


朝廷从来都不缺京兆尹,赵广汉死后,张敞继位。

画眉爱好者在任九年,适可而止,刚柔兼济,长安城也是一片安好。

李怡楚
读书、写字、阅己、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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