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功成,先杀良将

文摘   2024-07-23 22:13   上海  

王镇恶生于五月初五,家人觉得生辰很不吉利,准备将他送人。

祖父王猛拦着说,孟尝君生在五月初五,后来做了丞相,这孩子将来也会光大门楣的。

于是,给他取名为镇恶,期望他辟邪镇恶,平安长大。

王镇恶七八岁,父亲王休死于河东太守任上,家族大小事便由叔叔王曜来主持。

淝水之战,苻坚身灭,前秦倾废,关中陷入混乱。

王曜带着族人归顺了东晋,住在荆州,年轻的王镇恶在此读书研习,结交四方豪杰。


又二十年后,刘裕准备攻打南燕,有人向他推荐了王镇恶。

其时,王镇恶三十七岁,做了个县令。

刘裕见了王镇恶,如同桓温见了王猛,视为当世大才,二人深谈了一夜。

翌日,刘裕搓着双手,乐呵呵地对部属说,王镇恶是王猛的孙子,果然是将门有将。

封王镇恶为青州治中从事史,负责参谋军事,以及缉捕盗贼。

随后,王镇恶崭露头角,展示出非凡的军事才能。

先跟着沈林子在查浦击败卢循,后单独带兵平定刘毅之乱,身先士卒,身中五箭。

因战功封为汉寿县子,食邑五百户



刘裕北伐,征讨后秦,拜王镇恶为龙骧将军,以作前锋。

临行前,有人提醒王镇恶,说,先前晋文王将蜀地委托给邓艾,现在主公也把关中委托给您了,一定要多多留心啊。

王镇恶说,打不下咸阳,誓不再回渡长江。如果三秦平定,主公九锡封赏没有拿到,那就是你们诸位的责任了。

王镇恶连战连捷,很快攻到了潼关。

关中父老听说是故相王猛的孙子来了,纷纷跑来迎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不久,刘裕率主力与王镇恶会合。

王镇恶建议,带领水军从黄河入渭水,攻打长安,刘裕允之。

水军到了渭桥,弃舟登岸,王镇恶下令解开战船,任其顺流飘走。

晋军饱餐一顿后,王镇恶做了战前动员,这里是长安,离我们家乡万里之遥,船只衣粮全都随水流去,没有后路了。

要么立下大功,要么战死这里!

言罢,率先冲入敌阵,晋军士气高涨,无不奋勇当先。

后秦军一触即溃,国主姚泓归降,后秦灭亡。

王镇恶约束部队,不侵扰长安居民,又贴出告示,抚慰民心,百姓渐安。



刘裕到了长安,一个劲地夸赞,说攻灭后秦,王镇恶居功至伟。

王镇恶连连辞谢,说,这是依靠主公您的威势,还有各位将官的奋力,我哪有什么功劳。

刘裕笑著说,你这是要学冯异啊。

王镇恶觉得刘裕话中有话,决定学王翦自污,开始在长安肆意收敛玉帛。

有人又跟刘裕说,王镇恶把姚泓的皇辇藏起来,恐怕别有用心。

刘裕派人去查,发现皇辇扔在墙边,上面装饰的金银,已全被剔光。

刘裕稍微放心,觉得王镇恶可能并无非分之想。


这时,留守江南的亲信刘穆之病故,朝中空虚。

刘裕决定尽快南归,晋军战士打了半年多的仗,也都想着赶紧回去。

刘裕将十二岁的次子刘义真,封为安西将军、雍秦二州刺史。

又封王镇恶为征虏将军兼安西司马、冯翊太守,沈田子为咸阳、始平二郡太守,傅弘之为西戎司马、宁朔将军,三人一起帮着刘义真镇守长安。

王猛为前秦丞相多年,深得民心,关中父老因此见爱于王镇恶。

再加上立下灭国大功,晋军中很多人都忌恨王镇恶。

走之前,刘裕悄悄召见了沈田子和傅弘之。

二人跟刘裕说,王镇恶出生关中,不值得信任。

刘裕说,王镇恶果要作乱,那就是自取灭亡,当年钟会没有成功,就是因为有卫瓘,你们几个人,就是我的卫瓘。



刘裕刚走,夏国的赫连勃勃便跑来攻打长安。

沈田子率军抵抗,夏军强大,初战大败,便不敢前进,退守城堡待援。

消息传到长安,王镇恶很生气,说,主公把十岁小儿托付给我们,应当共同竭力。沈田子手握大军,畏敌如虎,什么时候才能削平贼胡!

有人把王镇恶的话传给了沈田子,沈田子本就跟王镇恶有积怨,这回更加愤怒。

晋军中此时又流言四起,说,王镇恶打算杀光晋人,驱逐刘义真,自己称王关中。

翌月,沈田子约王镇恶到傅弘之大营,参加军事会议。

王镇恶到后,沈田子说事关机密,其他人需要回避。

等众人都离开,沈田子私兵从帷帐内冲出,斩杀了王镇恶。

又诛杀了王镇恶的随行族人,兄基、弟鸿、遵、渊及从弟昭、朗、弘,一共七人。


沈田子回到长安,跟刘义真说是奉了刘裕密令行事。

刘义真长史王修立刻以擅杀重臣之罪,杀了沈田子。

说奉了密令,有文书信物么?

没有,那就是擅行乱权了。

远在建康的刘裕得知王镇恶被杀后,上书给皇帝司马德宗。

说,沈田子忽然失心发狂,无端杀害忠良。

又追赠王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


晋军内讧,自毁长城,关中大乱。

夏军顷刻逼近长安,诸郡县望风而降。

刘义真跟大家商量,觉得肯定守不住,得赶紧撤回南方。

走之前大肆劫掠,满载财宝美妇的大车,绵延不绝,回撤行军,一日不过十里。

傅弘之劝其轻装疾行,刘义真舍不得,不予采纳。

夏军很快追上,晋军惨败,除刘义真外,几尽被俘。

赫连勃勃进驻长安,尽占关中之地。

随后正式称帝,国号为夏。



当年,光武帝在洛阳,冯异经略长安,深得民心。

无数人上书,说冯异要反,光武帝不为所动,还将别人写的折子,直接转给冯异。

四百年后,类似剧情上演。

可惜,刘裕不如刘秀大度,王镇恶也没有冯异那么受信任。


王镇恶出身成了原罪,东晋人信不过北方故相之后。

关中太有人望,为人主不容。

又立下了大功,成为众矢之的。

刘裕以钟会、卫瓘故事告知沈田子等人,或许初衷是政治上的制衡。

但在沈田子等听来,无疑是在暗示,可以择机杀了王镇恶。


刘裕的心思,有些像刘邦之于韩信。

希望他死,又舍不得他死。

最后别人动手了,自己不用担负道德上的压力。

故而,且喜且怜之。


良将被冤杀,的确可惜。

与功业未竟,无猛士守四方相比,了去心病,似乎优先级更高。

帝王心思,本就不与平常人知。

李怡楚
读书、写字、阅己、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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