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莫言的八零后,为什么文学观念停留在六十年代?

文化   2024-10-27 12:56   北京  

八零后对六十年代的事知之甚少,更不要说枯燥的文艺理论了,更不要说文学观念了。农村不识字的老太太也能懂得欣赏文学,但是说到文艺理论和文学观念,那就连作家也未必能说清楚了。

为了把这个题目说明白,本文不得不说些文学史,看看两千字能不能说清楚。

区分中国古代文学和现当代文学,是新文化运动。从那时起,中国文学观念有五次明显分期,这些分期与时代是完全吻合的。

第一次,19191929,人的觉醒,人的文学。

什么是文学,高尔基说,文学就是人学。这个定义不太容易理解,历史也是人学,哲学也是人学。朱自清说,文学是人类心灵的历史,我更喜欢这个定义。

文学和历史写的都是人,但是历史只能是大事记,文学却记载人的家长里短、复杂的心理活动、左右为难的人生。所以巴尔扎克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如果一个民族只有粗略的大事记,那么这个民族的历史是不完整的。

新文化运动一项基本内容就是人的觉醒,人性的解放,个人主义的发掘。鲁迅的《狂人日记》,就是发现了一个“吃人的社会”,这个社会吞噬个人,导致中国人从来没有经历过做人的时代,只有“坐稳奴隶的时代”和“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

周作人进而在文艺理论上有了突破,他指出中国古代“人的文学”很少,“非人的文学”倒是很多,比如迷信鬼神的,求仙求道的,妖魔鬼怪的,状元及第的,才子佳人的,帝王将相的,清官断案的,侠客除暴安良的,还有大量诲淫诲盗的低级作品,这些东西尽管偶然有人性的闪光,但总体来说,都是非人的文学,是喂给人民的麻醉剂。

所以周作人提出中国文学的方向是“人的文学”。一部《阿Q正传》,比一千部《三侠五义》都要更有价值,因为它写了“人”。

第二次,19301940,革命文学,左翼文学,被压迫者的解放。

鲁迅等人经历了呐喊和彷徨,发现古代社会不仅是宽泛的“吃人”,还在于现实中劳苦大众处于被压迫、被奴役、被侮辱的地位。这一发现深受俄罗斯文学和法国文学影响,鲁迅非常欣赏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翻译了不少俄罗斯文学作品,傅雷则是专注巴尔扎克和罗曼罗兰的作品翻译。

鲁迅的创作生涯只有18年,后期十多年都在写杂文,,他积极倡导革命文学,但是没能在小说领域里实践,这是一个遗憾。这一时期,茅盾的《子夜》,巴金的三部曲,曹禺的《日出》,老舍的《骆驼祥子》具有代表性。一讲现代文学,鲁迅郭沫若矛盾,然后就是“巴老曹”,没办法,就是这些人。钱钟书的《围城》,被冷落了很多年。

第三次,19421957,无产阶级文学、工农兵文学。

这一时期对人的表现规定为工农兵。如何表现是一个难题。作家和大众结合得最好的是赵树理,他不仅写了农民的觉醒和斗争,而且塑造了众多个性鲜明的农民形象,这些劳苦大众是新生力量的代表,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但是他们身上也有着形形色色的不足,有着明显的缺陷。

这仍然是“人的文学”。

如果一味地拔高,那么《柳堡的故事》怎么能写新四军战士谈恋爱呢?茹志鹃的《百合花》更是充斥着儿女私情,这些都“淡化”了战斗意志,很有些“靡靡之音”。好在茅盾等人是识货的,他们没有割裂时代,没有割裂文学观念。

第四次,没有了文学。

很不幸,《百合花》这样的作品全都成了毒草,这一时期对人的描写,只能是高大光辉,或者是反动透顶,非此即彼。正面人物全都是英雄这一概念的抽象好人绝对的好,坏人绝对的坏。好人可以有错误思想,但是一定要经过学习,认识改正了错误,回到了正确的思想路线。小时候看过的长篇小说《万山红遍》《桥隆飙》等等,情节全忘了,但是全都有这一过程。甚至《铁道游击队》的刘洪,也是犯了卤莽冒进错误,在政委李正的教育下,终于回到了正确路线。

老舍这样的老作家遭殃了,胡风、萧军、丁玲这样后起的左翼作家挨批了,邓拓这样的老革命自尽了,那么1950年以后成长起来的作家又如何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十七年文学,主要表现波澜壮阔的革命斗争,小时候我看的小说主要就是这些,今天毛星火仍然很喜欢。

不过他不知道这些作家的命运,老舍、田汉等冤死的老一辈不说了,《小二黑结婚》的作者赵树理、《红岩》的作者罗广斌、《新儿女英雄传》的作者孔厥、著名抗战诗人田间,他们都是怎么死的?连《小兵张嘎》的作者徐光耀,都在1957年被掀翻在地;连《荔枝蜜》的作者杨朔,都在1968年服安眠药自杀了。

作家都没了,不要说“人的文学”,文学都几乎没有了。据说当年浩然接到创作任务,住在一个楼里写作,那个楼只有他一个作家!
第五次,重提人的文学。

《班主任》《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大墙下的红玉兰》等等被称为“伤痕文学”,其实这只是一次匆忙的“补课”,是回归“人的文学”的一次补课。

这次补课很匆匆,因此虽然今天的文学蔚为大观,但是课程落下太多,于是有人的文学之路走得很远,有的人却仍然停留在六十年代那个层面上。

莫言说把好人当作坏人写,把坏人当作好人写,这不是混淆好坏善恶,而是说好人身上也会有缺陷,坏蛋身上也会有人性的闪光,人是个复合体,文学要表现人的复杂性,社会的复杂性。曹操必须是白脸,关公必须是红脸,包公必须是黑脸,那不是文学!
毛星火是个八零后,据说文化层次不太高,其实何止文化层次不高的他呢,比他更有文化的人,那脑袋同样停留在六十年代。

这本不是什么糟糕的事,两千年文学,分支能有上百个,如果毛星火只接受高大全的双枪李向阳,不接受全身缺点的英雄团长李云龙,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有权自己去选择。

但糟糕的是,毛星火们掌握了六十年代的方法,他们用六十年代的眼光看待今天的作家和作品,而且发明了新的词汇,什么“文化败类”“文化汉奸”“抹黑”“递刀子”“出卖祖国”。

他们不但要求作家再次把人写成抽象的符号,而且用老的方法去迫害作家。
有人说毛星火的文章很差,我看了其他人的一些攻击莫言的文章,发现比毛星火还差!那些人充斥着上面这些空洞的名词,毛星火至少还找了一些所谓的“证据”,尽管这些“证据”都是笑话,不值一驳,而那些人全都是名词堆砌,强行偷换概念,乱扣帽子。

毛星火口口声声依法行事,其实他的语言和六十年代的暴力风格全无二致,这不是在做文艺批评,这就是迫害。

文艺批评,不是公安局对违反治安行为的批评,不是老师对调皮学生的批评,而是文艺评论

在那个没有文学的年代,人们用的方法不是“文艺评论”的方法,而是整人的方法。

毛星火如果穿越到60年代,那么上面那些作家的悲惨遭遇,一定有他的口号,有他留下的脚印。

其实毛星火们根本不需要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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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社科、书法、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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