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八月份的大秦岭北麓终南山主峰首阳山下,耿峪河流域生长的白杨树上总免不了有鸣蝉的出现。瓜瓜和叫叫,此起彼伏的蝉鸣声音,格外地响亮,格外地聒噪。蝉的聒噪到盖压住耿峪河的流水都显得悄没声息似的。这就难免会引起河畔玩耍的太哥儿,显得格外地在意,格外地劳神思考。虽然他还只有十二三岁,却大约已经知道,法国的法布尔写《昆虫记》兼具人性与虫性交融,其知识性、趣味性和艺术性,所留下大自然的美感和人类思想的哲理,实在令人难以忘记。
作家法布尔的《昆虫记》就有关于谱写蝉的生命乐章。这个法国人对昆虫世界的细心观察、潜心研究和人生体会,让少年时代的太哥儿在阅读时获取相关的科学知识,还有睿智的思想和哲理跃然于纸上。作者朴素的笔下这样一部严肃的学术著作,犹如优美的散文,让读者们从中获得知识和思想。他这样写道:“我有很好的环境可以研究蝉的习性。一到七月初,蝉就占据了我门前的树。我是屋里的主人,它却是门外的统治者。有了它的统治,无论怎样总是不很安静的。“每年蝉的初次出现是在夏至。在阳光暴晒的道路上有好些小圆孔,孔口于地面相平。蝉的幼虫就从这些圆孔爬出,在地面上变成完全的蝉。蝉喜欢顶干燥、阳光顶多的地方。幼虫有一种有力的工具,能够刺透晒干的泥土和沙石。我要考察它们遗弃下的储藏室,必须用刀子来挖掘。”
还在耿峪河西岸家园里的太哥儿,的确曾像法布尔那样用小刀子在白杨树下的黄土地上找蝉洞。“蝉在幼虫是从地下上来的,最后的工作才是开辟大门口。因为门还未开,所以不可能在门口堆积泥土。蝉的隧道大都是深十五六寸,下面较宽大,底部却完全关闭起来。做隧道的时候,泥土搬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墙壁不会塌下来呢?谁都以为幼虫用有爪的腿爬上爬下,会将泥土弄塌了,把自己的房子塞住。其实,它的动作简直像矿工或铁路工程师。矿工用支柱支撑隧道,铁路工程师用转墙使地道坚固。蝉同他们一样聪明,在隧道的墙上涂上灰泥。它身子里藏有一种极粘的液体,可以用来做灰泥。
“地穴常常建筑在含有汁液的植物根须上,为的可以从根须取得汁液。能够很随便地在穴道内爬上爬下,这是很重要的。它必须先知道外面的气侯是怎样的,才能决定可以出去晒太阳的日子来到没有。所以它工作好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做成一圈涂墁得很坚固的墙壁,以求适于上下爬行。隧道的顶上留一层一指厚的土,用来抵御外面的恶劣气侯,直到最后一刹那。只要有一些好天气的消息,它就爬上来,利用顶上的薄盖去考察气候的情况。”
当然作家的观察和研究能力却是超级强大的实践。他的一个人耗费自己一生光阴来观察、研究“虫子”已经算是奇迹;一个人一生专为“虫子”写出书更是奇迹中的奇迹。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对生活世事特有的眼光,洋溢在字里行间。原来,人类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包括“蝉”在内都在同一个紧密联系的系统之中,蝉也是地球生物链上不可缺少的一环,蝉的生命应当得到尊重。这个哲理对于太哥儿而言却是通过折磨和嘲笑过蝉的生命以后,直到老境将至,方才悟出人与自然界众多的平凡子民,包括昆虫蝉在内,共同谱写出生命的乐章。
作家以人性观察虫性,将昆虫世界化作供人类获取知识、趣味、美感和思想的美文,法布尔所讲蝉的生活,采用观察与试验的方法,实地地记录蝉的生活现象,蝉的本能和习性带给人类不可思议的神妙与愚蒙。蝉的生活与人类社会巧妙地联系在一起,并且通过自我的嘶鸣,毫无顾忌,歇斯底里,理直气壮地警告人类社会,蝉的社会道德和认识体系。反观人类社会,从蝉的登高声自远来判断生命的价值,所做出的深度思考,表达对生命的敬畏和关爱,对生存的清醒认知,又有几人可以晓得?蝉的卵要在地下生活四个年头,只为在这个夏天的黄昏钻出地面,爬上树杆,蜕掉蝉壳以后,等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当讨厌它那喧嚣的歌声,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才能够穿起漂亮的衣服,长起可与飞鸟匹敌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什么样的钹声能响亮到足以歌颂它那得来不易的刹那欢愉呢?
啊!只有耿峪河畔太哥儿这般毫无真知灼见的村野顽童,才会用“瓜瓜”和“叫叫”来嘲弄他所捕捉到的蝉。他以“瓜瓜”和“叫叫”来区别从刀铲下挖出来的强名字曰“知了蛋”的泥土色的蝉的幼虫,尚无从判断趁着黄昏里的微光,捉住的白杨树根部的“知了蛋”,根本就分不清“瓜瓜”和“叫叫”。只能眼看着挥舞两只掘地而出的前足的昆虫,任凭它表达着无声的愤怒和无奈的挣扎。这个少年将“知了蛋”捉进蚊帐里,诱哄着蝉的幼虫用六只足抓着蚊帐,像爬在树皮上那样爬上去,再用前爪紧紧地把握住,丝毫不动。于是,在半夜里,看见它外层的皮开始由背上裂开,里面露出淡绿色的蝉体。头先出来,接着是吸管和前腿,最后是后腿与折着的翅膀。这时候,除掉尾部,全体都出来了。接着,它表演一种奇怪的体操。在空中腾跃,翻转,使头部倒悬,折皱的翼向外伸直,竭力张开。然后用一种几乎看不清的动作,尽力翻上来,并用前爪钩住它的空皮。这个动作使尾端从壳中脱出。总的过程大概要半点钟。这个刚得到自由的蝉,短期内还不十分强壮。在它的柔弱的身体还没有精力和漂亮的颜色以前,必须好好地沐浴阳光和空气。只用前爪挂在已脱下的壳上,摇摆在蚊帐中,依然很脆弱,依然是绿色的。直到变成棕色,才同平常的蝉一样,变得强壮了。
蝉,拥有头、胸、腹、翅四部分组成的各部位:翅称为膜翅,头上有复眼,有口器,吸食树汁,腹部是长锥形。蝉的两对膜翅形状基本相同,头部宽而短,具有突出的额唇基;蝉的视力相当好,位于头部两侧的复眼不大且分得很开,有3个单眼。触角短,呈须状。蝉,究竟是“瓜瓜”,还是“叫叫”,却须从它的蜕掉壳的躯体腹部是否有着两片发声器来判断。能够从腹肌部发出声音来的蝉是雄的,发音器像蒙上了一层鼓膜的大鼓,鼓膜受到震动而发出声音的鸣肌,每秒能伸缩约1万次,盖板和鼓膜之间是空的,能起共鸣的作用。
雄蝉的鸣声特别响亮,并且能够轮流利用各种不同的声调,激昂高歌,唱个不停。为了引诱雌蝉来交配,却不料雄蝉们自己并不能听见自己的“歌声”。在交配前的求偶声,在被捉住或受惊飞走时的粗厉鸣声,总是那般地令人心神摇荡。然而,雌蝉的乐器不能发声,所以它便为“哑巴蝉”,太哥儿以“瓜瓜”称呼之。只有“叫叫”来称谓雄蝉。每当清晨起来,昨夜抓住爬在蚊帐上并且无处可逃的“知了蛋”,变为蜕掉壳的蝉,就很容易分辨出“瓜瓜”和“叫叫”来了。“叫叫”们却只在无人摆布不被打扰时才会起劲地叫着。作为虏获的蝉,纵然是“叫叫”却被无知的太哥儿玩弄得“瓜瓜”似的。
那些曾经被伤害过的“瓜瓜”和“叫叫”们,作为自然界的生灵却不幸生逢太哥儿,儿时所在的耿峪河畔,白杨树下之下众生皆有灵魂,愿作那金蝉子一样成为修行者。这般想来,蝉的鸣声、行为和形态上,当想像那鸣叫也罢,默不作声也罢,皆是在诵着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来抚慰和超度那被伤害过的“瓜瓜”和“叫叫”们作为自然界的生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