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没有硝烟、旷日持久的电商大战,其实还有一个名字——我们的“日常生活”:
它是理论家波德希亚(Baudrillard)说的“永久的动员”(《象征交换与死亡》),
也是斯洛特戴克说的“持续的动员”(“荷兰的节日,
更是哲学家斯蒂格勒所称为的“心理战”。
《铁皮鼓》剧照
而裹挟其中的我们,都是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炮灰,是一根根充血的龟头,跟《铁皮鼓》里生吞一整条鱼的食欲过盛者一样,被这场那场“(营销)活动”刺激得勃起了(法语 bander),血液里的动物精气(animal spirits,语出《论灵魂的激情》《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一下子“冲”上了头——就像时兴说的那样。可是,
力比多被截取的消费者,从消费里找到的快感会越来越少:他萎了/放松了下来(法语 débande),被强迫性重复所麻木,而食欲过盛、食欲缺乏就成了强迫性重复的两大奇怪的病例(,) 斯蒂格勒《象征的贫困》第一章
能救他的只有一针更大剂量的“毒品”(drugs)了,也就是
所有生产着一种“机器式”主体性的机制,一切有助于给人提供归属于某物、带往(being)某处之感,同时还伴随着忘记了自身之感的东西(,) 瓜塔里《软颠覆》,页 158
这样才再次“冲”得起来。于是,种种内驱力(impulsions)在资本主义力比多经济(libidonial economy)里周而复始,却耗掉了我们的元神,使我们无法真正凶猛地生成-动物(becoming-animal,德勒兹语)。
斯蒂格勒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们生活在一个进程中已经很久了,那叫作持续改良(innovation),就是要向各个社会大量投掷各种改良。
原因各式各样,首先是投机的原因,也有我说的几乎是心理战的原因。
这是一个让人迷失方向的巨大进程,给人一种对自己、对世界、对任何事物都跟不上的感觉,有时候还会造成丧失方向,也就是焦虑,......
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不停转变的技术系统中,不再有任何的稳定了。(《贝尔纳尔・斯蒂格勒访谈:影片<慢一点,这很要紧!>花絮》)
那么,这里说的“改良”,是什么?
他解释说:
必须区分发明过程中的两个阶段——开发阶段和发展阶段,并引入发明与改革的一个差异(借用弗杭斯瓦・贝胡 [François Perroux] 的观点)。改良是完成了技术系统的一个转换,并对其他系统产生后果的东西。......改良的规则是社会化的规则,得到了特别是经济学家的分析:改良主要属于经济领域。 (《技术与时间》“第一部分 人的发明”)
在铺天盖地的改良中,美团一次次打破底线/底限,优步化(uberisaion)也使司机和乘客都对城市变得疏离了。而且,几乎没人逃得脱营销的所有招术,因为其中很多把戏是基于感觉-运动环等生物性的层面,比如电梯广告瞄准的就是闲不下来的人眼,它们总会不自觉地被运动的图象所吸引;另一些机制则更隐蔽,致力于在象征层面上大作剥削。
这才有了心身失调(psychosomatic)这样器官组织上(organological)愈发严重的问题。孤独,正已成为当代年轻人的常态。
诗人约翰・多恩有诗云:
没有谁是一座岛,
在大海里独踞。
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
连成整个陆地。《没有谁是一座岛》(No Man Is An Island)
可屏幕、地铁、不眠不休的办公楼和冷清的出租屋早已将年轻人隔成了一个个“我”所组成的“我”们,却再难凑成一个“我们”了。所以,把电商大战称为心理战,不如说是身心战。
这就是为什么斯老师去世之前一直操心青少年和世世代代怎么逃离这个人类(熵)世,或者说,我们怎么在创新式断裂之冲扰(disruptions)中做新贵族,也就是做尼采说的“有思想的人”(《漂泊者及其影子》),来过一种良好生活(古希腊语 eudemon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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