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德勒兹逝世 | 保罗·帕顿:吉勒·德勒兹,1925~1995 年:一个圣徒

体娱   文化   2022-11-04 18:57   浙江  


法国乐团帕洛阿托(Palo Alto)联合 Alain Damasio 创作

1995 年的今天,德勒兹受不了肺病的折磨,从窗户往外划出了一条逃逸线,也是一条死线(ligne de mort)。
在 3 天后发表的悼文中(11 月 7 日),好友李约塔忆起了这句话:
他说,他读是要飞。
李约塔(Lyotard)《他曾是巴别塔图书馆》(Il était la bibliothèque de Babel),《解放报》(Liberation)1995 年 11 月 7 日,陆兴华译
这两年,因为译德勒兹的研讨班,我把他的书都摸了一遍。摸得越多,他的死就越是压在我的心头,我就越是无法绕过这个极其有强度的决定。
一切都必须以强度来解释。
如果我们也信这个,那么,他必然是在自己搭的“巴别塔图书馆”这个内在性的平面上溜冰溜到飞起,在文学的元宇宙里天马行空地爽惯了,不愿像株植物一样,挂在呼吸机上混吃等死。
这就是这一个生命的强度:重质,而不是数着“过日子”的量。
前两天看他谈宗教画时,有一句:
正是有了上帝,一切才是被允许的。不仅仅是在道德上,既然暴力与无耻总会找到神圣的正当理由;而且还是在美学上,以重要得多的方式,因为那些神圣的形象是由一种自由的创造工作、一个允许了一切东西的突发奇想所贯穿而成的。(《弗兰西斯·培根:感觉的逻辑》第 2 章“关于古代绘画与具象的关系的思考”,引用有改动)
在他的形而上学系统里,正是有了他这副“神圣的形象”,才有了我这样的“小德勒兹分子”(les petits deleuziens)沿着他的辟路前行。
今天他不在了,更是怎么来都可以了:我们怎么“鸡奸”他的文本,生下一堆怪宝宝(monstrous infants),安上他的姓或名来话我们自己的自由间接话语(free indirect discourse),也不会在他脸上荡起一个褶子。
然而,这一缺失、虚空却逼迫我们不断分叉,让他那“一种自由的创造工作、一个允许了一切东西的突发奇想来贯穿”所有“可感的领域”,“不同感觉的所有层面”(同上引)。
“德勒兹死了,一切都是被允许的了。
前两天,我请保罗·帕顿在德老师逝世 27 周年纪念日上说两句,他就把当年德老师逝世后,他的网站“激进哲学”(Radical Philosophy)上发布的讣文《吉勒·德勒兹,1925~1995 年:一个圣徒》(Gilles Deleuze, 1925-1995 - One of the saints)改了改、加了脚注,并嘱我翻译。
那么,以下就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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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保罗·帕顿,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武汉大学哲学教授,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院士,著有《德勒兹:批评读本》(1996)、《德勒兹与政治》(2000)、《德勒兹概念:哲学、殖民、政治》(2010),(合)编著有《政治理论与原住民的权利》(2000)、《雅克·德里达:进行解构——悉尼研讨会》(2000)、《德勒兹与后殖民》(2010)、《德勒兹与德里达之间》(2003)、《中间空间的诗学》(2005)。


吉勒·德勒兹,1925~1995 年

一个圣徒


德勒兹是哲学的文化与科学的文化、美学上的灵感与精神那巨大的慷慨之间的奇异组合。如果像他和瓜塔里所说的那样,斯宾诺莎是哲学家们的基督,那么德勒兹肯定是那些圣徒之一。尼采认为,圣徒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超凡的意志和克制原来的自我的能力。德勒兹就在他的工作和生活中展现了这些品质,一直到最后。他是受训于旧学派的哲学家,是哲学史专家,深受 1968 年前后在法国爆发的哲学外的思想运动和社会行动主义的触动(affected)。

《反俄狄浦斯》是为那些城市部落组成的特定聚集而写的,这些人的抱负与法国左派的弗洛伊德-马克思式的正统观念中内含的价值观并不一致。《千高原》将这一思考过程联系到了一个特定的外部,并将其提升到了第 n 股力量。以德勒兹自己之见,这是他写得最好的书,不管是专著还是和瓜塔里一起写的。书中发明的概念引人注目,不仅因其政治上的共鸣,还因为它们推进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哲学概念化(conception)和哲学实践的方式。在对这项事业的追求中,德勒兹成了一个越来越悖论性的形象:一个捍卫相对于艺术、科学的哲学思想的自主性的哲学家,却否认三者之间的任何等级关系;一个游牧思想的支持者,却相信作为系统的哲学;一个尼采式的政治思想家,却从未停止成为马克思主义者。

德勒兹教导我们,批判要有效,就必须是主动的。真正的批判是创造新概念时的副产品,是对一种生命形式的肯定。他的生命主义(vitalism)抵抗了概念生活和感性生活的分离,并维持了一种对思想的概念化,作为新价值的发明。《尼采与哲学》不亚于《反俄狄浦斯》《千高原》,都体现了从特定的生命形式的视角所取的批判思想的一个形式。这样的批判必然是片面和不完整的。它公开放弃了哲学在传统上宣称要占据的那一普遍的无处(nowhere)(那一不知从哪里来的普遍观点 [the universal (view from) nowhere])。它还体现了一个思想形式,在抵制着哲学事实与哲学价值的分离:精神分裂分析(schizoanalysis)、语用学或游牧学的那些概念表达了个体分化和社会分化的各种运动。生成得次要(Becoming-minor)、绝对的解域(deterritorialization)和内在性(immanence)的平面,都是为一种永恒的生成得有革命性(becoming-revolutionary)的伊索斯(ethos)而服务的概念。

德勒兹从他最早年起就被认为有能力大加利用特定哲学,把它从内部往外翻出来。比如根据弗杭斯瓦·夏特莱叙述的轶事,从亚当的肋骨这一视角来看马勒布朗士。他的早期作品包括对其他哲学家的一系列研究,那经常被人说成是既表达了德勒兹,同样也表达了柏格森、尼采、斯宾诺莎或康德。这不是简单的一个好玩的策略,来渗透他人的思想,而是创造新概念的一个手段。后来,在反思他自己逃离哲学史这一压抑的历史制度的方式时,他详细介绍了他制造柏格森、尼采、斯宾诺莎或康德的畸形版本的反常程序:关键的规则是不说相关作者事实上没说过的话,但要以生产出让人认不出来的模本的方式来做一点。德勒兹是解构技术的先驱者,解读哲学文本来反对之。他运用这一技术生产了一个系统性的尼采、一个反柏拉图的柏拉图,以及先验的经验论(transcendental empiricism)的康德式基础。

然而,在他手中,这项技术总被用来生产新概念。德勒兹的概念既有触动性维度,也有感知维度,这就是为什么它们被戏剧化了,并且总是乔装出现。即使是最有技术性的哲学作品也因其例子而闻名,比如《差异与重复》中乌龟胚胎中身体部位的位移,或者愚蠢的那一先验形象。在这本书和《意义的逻辑》中,德勒兹在明确地历数了哲学传统后,制定了一个思想形式的必要条件,而这一形式是由其基底或限度的缺失以及这一形式与外部的关系所界定的,所以,那些条件就是:一个有关纯粹差异的概念、一个有关繁复体(multiplicity)的概念和一个非教条的思想图象,以及对语言、事件和创造意义所作的说明。《千高原》就是由此而来的异质性的概念系统的一个例证。接续的高原各自在与特定的具体内容的关系中,发展出自身对概念的组装(assemblage)。有种持续性跨越了不同高原,却取了概念的持续流变(variation)这一形式。这本书的架构服从于繁复所组成的一个逻辑,其中,相同的概念反复出现,却总是处在与其他概念的不同关系中,以至于概念的本性反被转形了:这就是重复与差异。

德勒兹对思想的概念化并不拒绝所有系统,而是试图创造一个全新类型的系统:它是异质的,意思是说它有能力无尽地持续,而这内含着无尽的流变;它是外部-思想,一种有关外部的思想(une pensée du dehors),意思就是它只在与系统外部的力和材料的连接中才起作用。在德勒兹那里,一个独一无二而强大的哲学的语音是在与其他语音、与明显在说话的主体之外的力和运动的外在关系中产生的。在一次采访中,他曾说,福柯教导我们是没资格站在他人的位子上说话。而关于德勒兹本人,可以说他教导我们没资格宣称为自己说话。只有成为他者,我们才能最终成为我们真正所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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