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动社会里,如何再不当牛-马?

体娱   电影   2024-09-24 22:53   江西  




《德勒兹哲学词汇》读书会第 3 期


⏰ 2024 年 10 月 2 日(三)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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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
中文本科,文艺学、哲学考研失败者
@会饮书店 主理人,自学法语中
爱读文哲,爱看电影,爱学外语,爱逛书店


讨论文本


《艾甬》(Aion),收于《德勒兹哲学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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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装配术与自律





在他律之时代,不需要自律了?


读了《德勒兹哲学词汇》里的“装配”一文,才发现哲学家斯蒂格勒的遗作之一《自动人的负人类熵学之原理》里多处讲到这一点,开篇就说到:
我们所亲历着的是整合性的泛自动作用(法语 automatisation intégrale et généralisée的时代。种种的生物自动机制、生理自动机制、心理自动机制和社会自动机制……既与那些科技自动机制一起得到了重新装配,也被后者所逐步而深刻地转形(trans-formed)了……然后又被后者脱形了(de-formed),最终则被它们取而代之了。……要直面由整合性的泛自动作用所构成的新的事态,就需要重新思考自律与自动机制的联系,也就是自律与他律的联系。
(本文中的引文皆为笔者译自原文)

自律,一个刺痛我的字眼。
一方面,我不但是存在于世界之中的,而且是真切地存在于瘾之中(being-in-addictions 或者说 being-hooked)的。


负面的瘾:内驱力的原生世界

多年来,在由种种内驱力(法语 pulsions)及其对象——高热量食物、色情品、社交网络等等组成的那个虚拟现实——德勒兹称之为原生(originary)世界之中,我的
内驱力在那里盲目而顽固地寻找其对象,……而它可以是最纯粹的野蛮。……因为……内驱力……拽出、切割、捕捉和撕裂着其对象。它不是出于施虐癖才撕裂其对象,而是为了构建它而撕裂它。
这场与负面的瘾的斗争有如逆水行舟,走一步,退三步。因为在原生世界中,
开始=终结。

也就是说,
原生世界既是彻底的起始,也是绝对的终结,而且,最终把两者连了起来,把一者放到另一者之中......
(《电影 1》第 8 章)
因为这些原生世界......都是可恶的封闭系统。人物被彻底而永远地监禁于其中——直到永远?......他们是沿着内驱力及其对象的斜坡在走的。而原生世界,无非就是内驱力及其对象的共同斜坡。
(德勒兹运动-图象研讨班第 13 课)
在那里,我是时间的囚徒,而形形色色的瘾总能等到我消火了再来咬钩。

影片《无间道》中的轮回:“三年之后又三年”

为了对抗这些“来杀戮的......来束缚的(enchains)”(第 13 课)“坏的重复”(加洛威 [A. Galloway],《贝尔纳尔·斯蒂格勒:我们的思想是带控制的》[Bernard Stiegler, or Our Thoughts Are With Control]:“内驱力是坏的重复的一个形式,因为人总想要更多相同的东西”),我近乎绝望地乞灵于一个更高的审级(法语 instance)——我考虑过给自己铐上电击手环来惩戒坏习惯,最近还买了手机锁,以召唤出“解放的那一重复,来拯救的那一重复”(第 13 课)。

电击手环 Pavlock 的运行机制

因为不仅是我,
面对智能手机,所有人都“迷失了”,也就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包括)“决策者”、电信运营商等等……


原生世界,就在动物脑里

尤其是在
今天,自动作用达到了那些不可度量的层次,其中神经元的自动机制,即内驱力在生物上的根据,是与那些工业化自动机制一起得到了装配的,而后者正是来自有关文码化(grammatization)、可再生产性、形式化和数码化处理的过程,其中这一过程就是由此构成的:通过短路掉经由教化(古希腊语 paideia)所获得的、位于新皮质的那些灵魂回忆的回路,系统地激发“爬虫脑”的那些古老的神经元自动机制而存档为光-时间。
这里提到的新皮质、爬虫脑,关系到神经学家保罗·麦克林提出的三重脑的模型,其中包括三个发展阶段:
  1. 爬行动物脑,又称蜥蜴脑,控制呼吸、心跳等原始本能,确保生理生存。
  2. 古哺乳动物脑,存在于低等哺乳动物中,控制情绪和恐惧反应,带来了喜怒哀乐。
  3. 新哺乳动物脑,以新皮层为特征。这个“学习脑”是语言、抽象、规划和感知等高级认知功能的基础。人的新皮层被认为是最发达的,使人能够使用工具、深入交流、规划实现复杂目标并建立社会。

也就是说,德勒兹所描述的原生世界,在我们身上就体现在大脑的心智功能这一表面下深藏着的本能里。
正是基于这三个层次,我们才认识到,高级脑结构的发展、成熟需要时间和训练。直到 25~30 岁,对规划、监督和调整至关重要的前额叶皮层才成熟,可动物脑却早就发育了,负责情感反应,容易被触发和训练。在新皮层上,运动、阅读、解决问题、思考等行为产生了高质量的多巴胺,可低质量多巴胺却不需要新皮层参与:视觉刺激、情感充沛或引发愤怒的信息,比如网上购物和浏览、当“键盘侠”,可以释放多巴胺、劫持注意力,导致动物脑上瘾。

在脑科学看来,自律的本质就是追求高质量多巴胺,而这是正在构建心智的青少年最应该培养的东西。
然而,“动物脑式的学习”正在被大规模采用,可以在前额叶皮层成熟前,很容易地“消耗”学习脑,其中的罪魁祸首正是过度娱乐。

在手机面前失向,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最火的短视频平台——抖音。浙大的研究《看抖音推荐的个性化短视频会启动默认模式网络和腹侧被盖区》(Viewing personalized video clips recommended by TikTok activates default mode network and ventral tegmental area)表明,抖音的算法会增强大脑腹侧被盖区的活动,导致爬虫脑大量释放低质量多巴胺,从而决定了这个云平台往往是一个不断加强内驱力及其暴力——例如让患有食欲过盛这一强迫性重复的一大奇怪病例的吃播播主暴食而死——的原生世界,一个向下的螺旋。

图为影片《铁皮鼓》剧照。斯蒂格勒《象征的贫困》第 1 章:“(…在希特勒时代,一个悖论性的又尙古的工业时期中,在棍泰尔·格拉斯 [Günter Grass] 的《铁皮鼓》中被呕吐出来的鳗鱼也是这样的案例):…而肥胖症就是开发身体及其激情、沮丧和内驱力所带来的毁坏性的后果。”


究其原因,就是这类应用会追踪你与内容的所有互动并从中学习,使推荐内容渐进地接近你的内驱力曲线,训练你的动物脑沉浸在无尽的内容中。(《抖音如何读你的心》[How TikTok reads your mind],《纽约时报》2021 年 12 月 5 日)

抖音内部学习材料的截图:算法的目标——DAU(日活用户数)、用户用时/滞留(time spent/retention)。

另一个例子则是小程序短剧。2023 年,诞生不到一年的小程序短剧票房近 300 亿,是中国电影 500 多亿票房的一半强。而小程序剧作为刺激情绪的赛博装置(洪蔚琳《正面连接》),就是一个原生世界,充满了钱、权(“霸总”)、性爱(“小美”、“小帅”)的种种内驱力,在撕裂着对象——尊严(对应的剧中频频出现的动作是下跪)、脸(对应的则是激吻、扇巴掌).…..

领英网联合创始人、投资人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在《华尔街日报》上提出社交媒体犯下了七宗罪。



失向的,还有我的亲辈。

他们从小长在农村,比起盯着屏幕长大的我,有着一个广阔得多的生活世界。按我爸的话说:我们的生活知识比你多十倍都不止。
可早在前几年,我就嗅到了危险的征兆:亲戚过年来串门,一看他俩盯着手机,就起身要走。他们赶紧放下手机,这才留住客人。

去年过年回家,我发现家里不怎么开电视了,而短视频取而代之,成了居于中心的远程视觉(tele-vision)。
他们做家务时会习惯性地开着短视频,听个响儿,给平淡的生活加把辣子。而全家下乡旅游,会碰到擀手工面的师傅这样的手艺人也是同样地装配着作为工业型时间式对象(temporal objects)的短视频这一自动机制(法语 automatisme)和手上重复着的娴熟手艺(法语 automatisme)。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爸睡前开始有了坐床头批阅手机上信息的动作,我妈还有了一个支架,像神龛一样把手机供起来。

在影片《安娜的会面》(Les Rendez-vous d'Anna中,男女开了房困觉,然而第一个动作却是打开电视。对着电视上的一片雪花,男角色说了句很丧的话:“人生就是吃、喝,然后能多操几次是几次。”

这都是怎么了?斯老师一语中的:

这就是各种文化工业急剧改变的东西——这些文化工业的出现,是在机器的广泛使用(machinisme)导致的无产阶级化,剥夺了工人的实践知识(know-how),也就是剥夺了他们的滞留和他们的前摄(因为一个知识由滞留和前摄构成),为的是无产阶级化他们——这就是被急剧改变的东西,所以,当轮到消费者——我们都属于消费者——被文化工业无产阶级化的时候,通过强加给他们其实都是使用手册的生活方式,他们在日常性(quotidienneté)(这是由他们通过自己定义在他们之间的生活规则来自己建立的)中也被剥夺了生活知识(savoirs vivre)。
这就是乔尔治·贝亥克——一个法国小说家所说的“生活使用手册”。

《在人类世,社会雕塑意味着什么?》,收于《走向负人类世——斯蒂格勒 2015-2019 年中国美术学院讲座》,待出版。


亥克(Georges Perec)的小说《生活使用手册》(La Vie mode d'emploi,中译本作《人生拼图版》)封面


自律,有赖于他律

上面说的是“我”被负面的瘾吊着打的一面。而另一方面,在这一以个体来结算的新自由主义式的倦怠社会(Müdigkeitsgesellschaft,韩炳哲 2010 年)里,康德所说的成熟独立(德语 Mündigkeit)已经成了内化得深刻的强制性——自己替大他者抽自己屁股蛋的“四百击”(Les 400 coups):
管好你自己!(Control yourself!)

在影片《出租车司机》中,墙上布尔乔亚的诙谐标语“把自己安排好!”(Get organiz-ized!)后来被蓝领男主人公在一位布尔乔亚式约会对象面前说出了口。

可单靠“自己”(auto-),从来都是管或者“律”(-nomos)不好自己。
手机不插电,就只剩几小时的续航时间或者说自主性(法语 autonomie);
而我们人也和手机一样,是靠嫁接在外体化的东西(the exosomatic)上才幸存下来的,所以斯蒂格勒才说人是外有机体(ex-organism)。
并且,在自动社会里,
在沃康森意义上的自动机的自动机制,作为配备了一种相对自律的运动的一个技术物(注:比如手机,靠电池能“自律”一阵子)的自动机制,使得可以再生产出一个或多个操作序列,也就是能够取代一个人类运动的时间序列的一个或多个运动。这类自动机制可以短路工人的心理式个体化,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不再是在工作了,而只是雇员(employees),并且是作为一个非常自律的技术自动机制的那个助理和附属品。(《自动人的负人类熵学之原理》)
早在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当资本主义机器生产得到了大发展,世界政治经济体系开始形成的时候,社会保险公司的小职员卡夫卡就深刻地认识到,我们作为技术自动机制的“助理和附属品”,就像他笔下的《美国》的第一章中“作为机器的司炉”一样,
属于“满是机器的房间”的一部分……卡夫卡并非只想到了诸如被异化、被机械化的劳动的条件——他十分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切,而且他的天才还在于考虑到男男女女不光在其劳动中,并且在其邻近的活动中,在其休息、恋爱、抗议、愤慨等等之中,也更是属于机器的一部分。机械师是机器的一部分,不仅是作为机械师,而且是在不再是机械师的时刻。
(德勒兹《卡夫卡》第 9 章)

在不同的社会装配中,都是同样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上班做🐮🐎,下班骂老板;

上班 work hard,向 8 小时要人效比,下班 play hard,进入休闲产业,亦或去“充电”,像挤柠檬一样把一个 8 小时的价值挤到瘪

原来,上下班是一套的:你从未下班。


由此,这样一份感觉才愈演愈烈了:整个世界是在拍一部“动作片”(cinema of action,有别于类型意义上的 action film,见德勒兹运动-图象研讨班),而
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世界剧场的舞台上的龙套。
《回忆·梦·思考:荣格自传》“三 大学时代”,朱更生译,浙江文艺出版社


在卡夫卡之后才出现的这些个管理社会(societies of control,见德勒兹《后记:论管理社会》,收于《德勒兹访谈录》)里,我们这些“机械师”上班时听在电脑上按按钮或者在流水线上打螺丝,下班了还主动到在规训社会的典型机构——监狱里发明的跑步机上日行 10000 步——一个为了卖计步器而发明的概念,或者到健身房里管理身材,而这些都只是在那架“大自动机”(《资本论》第 13 章)内部给业绩仪表盘、苹果手表的 KPI 这样指示符(indices,即指标)添柴加薪,用它们来自我考核罢了。

虎妞:祥子,今天的 10000 步还没达标呢?”(设计台词)

而今,“在泛自动作用显而易见地构成的一个他律之新时代”里,
他律构成的这个威胁就其特定的意外代价(法语 facture)来说是全的,并且同时呈现为后真相之考验/磨难(法语 épreuve)以及超人类主义(transhumanism)的战略营销……(而)营销的攻击性,总是越来越吸引人的和成瘾性的改良(innovations)……在系统地使
我们婴儿化,也就是剥夺我们的自律。并且
在……当代社会所典型具有的自动作用的语境中,自动的超我,也就是法则作为一个本身就是自动的基础(一种必然适用而且是对于所有人的法则……)所作的脱内化dis-interiorization),其超毒性的(hypertoxic)现实就占据了支配地位。(《自动人的负人类熵学之原理》)



说了半天自律,可那到底什么?

自律,亚里士多德把它定义为作为“自我运动的那一灵魂”,柏拉图说它是“作为与自己的对话的思想”,后来的施行之理论(theory of enaction)又将其命名为自创生(autopoiesis) 。

而哈佛大学的心理学家丹尼尔•韦格纳(Daniel Wegner)则提出,自主感是对观察到的事物和自己行动之关系的事后总结。比如你做了动作 X,然后观察到发生了 Y,只要 Y 和 X 满足 3 个关系,你就会相信 X 导致 Y:
  1. 优先性:从 X 到 Y 的延迟比较短;
  2. 一致性:你做了 X 之后,发生 Y 的概率很大。
  3. 排他性:Y 发生时,没有其他明显的可能原因或干扰因素。因此,Y 的发生似乎是 X 导致的,因为没有其他因素能解释 Y 的发生。
(《有意识的意志之错觉》[The Illusion of Conscious Will],麻省理工出版社,2002 年)

以上理论提到的这份关系,被哲学家许煜用递归函数表示了出来,比如
Y=f(x)=f(g(x))
其中 g(x) 是另一个函数,f(x)在其定义中调用了自己。

换个说法,灵魂、自律就是每天进入外面(the Outside),最后回归自我,转出了一个个花椰菜一样的图案。


进入外面,或者说放出一根外面线(line of outside),这就意味着任何自律都是人对“外物”“有所依赖的自律”。而这样的自律从来都是
让自动机制服务于一种负人类熵性的(neganthropic)脱自动作用这项条件下(的)……(它)总是对于生物、心理、社会和科技性的自动机制的脱自动作用,并且通过这些自动机制,才构建出了新知。
并且,我们既“要和西蒙东(Simondon,法国哲学家)一样,把自律理解为强化那些个体化individuation)的可能性之能力”,又
要与西蒙东拉开距离,就像我长期以来所支持的那样,认为心理式个体化只有在它同时参与了集体式个体化与技术式个体化这项条件下才有可能……
因为要理解个体化,关键的一点就是:
在一般器官组织学中,个体化,也就是技术式生命,它的 3 股线(总在同时装配着心理式、集体式和技术式个体化这 3 个过程)就是器官组织的 3 种模态:心身式的(psychosomatic)器官、人工器官和社会组织。
(《自动人的负人类熵学之原理》)


自律,还有可能吗?

前不久,美国作家何伟说到,他让川大学生写自己最像《动物庄园》里的谁,
最多的是驴子班杰明,它知道庄园是假的、错误的,leader 们都是坏的,但他要自保,不会说话。很多学生说,TA 跟班杰明一样,免得祸从口出。次多的是一匹马,辛苦、勤奋、傻,崇拜拿破仑。他们杀了它,卖了它的尸体。也有些学生说:“我没有独立思想,leader 告诉我什么我就做什么。” 
BMB 播客的何伟专访

在这样似乎密不透风的装配里,那么逃逸线在哪儿?
斯老师告诫我们说:
任何去追问之可能性都会被永远扼杀这样一种可能性,只有结合了至少一种其他的可能性,才会是一种可能性,否则应该就不再是一种可能性,而是任何可能性的那已经完成了的终结,同时也是对一种决定论的具体化——除了这种可能性之自我完成,就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而那样一来,这种可能性应该就是已经发生了的。这就是在万一失去勇气的时候,人们会跟自己说的话。
(《自动人的负人类熵学之原理》)
这就是你和我在“心情坏的时候,人们常说‘看什么都很灰暗’”的时候(斯蒂格勒《“图像的孤儿状态”》)堕入的决定论: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或者年轻的躺平一代堕入的那“末代般的”(eschatological)生活方式,或者说初级🐮🐎的三件套,就是:
花呗,借呗,大不了死呗。
喜剧演员白雪)


在那时,
很明显会这样:我只听到我期望的东西,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有时候忧郁、黑胆汁(译注:black bile。古希腊“医药之父”希波克拉底视其为人体 4 种体液之一,认为分泌过多会致郁)、坏情绪占据了我,那是因为我的力比多能量不再循环:我成不了我所是的那种人自我不能再通过我来实现了:“它行不通。” 我的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有时候我奇怪地称之为我的淋巴结(译注:暗指法语中相关的表达 avoir les glandes,后者直译为有一些淋巴结,可引申为局促不安之意)——它使我痛苦,也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再个体化自己了,同时,我也不再个体化这个团体了:我脱离了这个循环。
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个团体没有通过我而个体化自身,所以我也没有个体化自身。
这就是自我(法语 moi)的区别:我一直在,就在那里,但它是空的,而且因为这个自我的缺席而愈发沉重和明显。
《“图像的孤儿状态”》)

然而,还有一种其他的可能性——勇气会告诉我们,只要它还忠于职守——而那就是泛自动作用的时代构成了一个自律之新时代这一可能性,并且自律本身就是通过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自律进行包扎式的思考那样的(法语 pansante)重新定义,而被构想为一份与他律的联系……
(《自动人的负人类熵学之原理》)
而“包扎式地思考”,简单来说,就意味着
认可自我价值是自律的基础,因为当人觉得自己有价值时,就会采取必要措施来照顾自己。自律,是照顾、珍惜自我。
斯科特·派克《少有人走的路》)


走向自律之新时代


我们都知道那句广告语:
自律就是自由。
可具体
要怎么做呢?如何摆脱……在两手之间拥有……智能手机
这一装配“而产生的依赖、成瘾和非常糟糕的棘手处境?”(《自动人的负人类熵学之原理》)
斯老师文中的这句话看得我心头一惊:
灵魂就是作为对那些自动机制和自律的装配……
什么,我们这些🐮🐎还配有灵魂?而又是要怎么做,才能从这些东西中装配出灵魂呢?


回答很简单:
在一般情况下,必须把自律与他律的联系领会为一种共同构成(composition),而不是一种对立(opposition):自律正是、而且总是被他律性的技艺事实性(artifactuality)之内化所构建的。
也就是说,
个体化着的自律不是技术性他律的对立面,完全相反,而是对技术性他律的发展的参与(正是这一点构成了一种贡献经济 [economy of contribution] 的可能性)…… (《自动人的负人类熵学之原理》)
自律,不是与我们的“出厂设置”——所谓固有的“人性”反着来,而是与这些“本能”、内驱力以及“外在的”自动机制不断商谈、重新调和(re-concile)的结果,是我们自己发明出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要只是做(洞穴里影子的)观众”(法国电影网站 AlloCiné 的标语),也“不是像柏拉图说的哲学家那样走出洞穴”,以为那里才能吸到真自由之空气,而是要
而是转到镜子或镜头的后面,就像那些成为新浪潮派的充满激情的人。也就是停留在洞穴这个药理性的中域(pharmacological milieu)里,但为的是在那里的所有屏幕上投射出好的影片、好的作品和好的理念这些第三滞留所形成的东西。转到镜子的另一面,也就是脱无产阶级化(deproletarianize),就是在看图像时不再使自己失去敏感,不再盲目。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数码第三滞留(法语 rétention tertiaire numérique)所允许我们做的,而数码第三滞留像任何第三滞留一样,是一味药——这就意味着它需要一种疗法(therapeutics),也就是希腊人称为的一种政治。
(斯蒂格勒《论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的<特写>》[ON ABBAS KIAROSTAMI’S CLOSE UP])
也就是说,我们要积极参与对影子的制作。

维基百科的成功告诉我们,“通过科技性的、自动的他律”的“个体性和集体性的一种新自律”是有可能的,
自动化了的跨个体化……能够服务于一种自律化了的跨个体化——……也就是曾被称为主权的东西。

个中关键,就在于以知识为核心来组织生活,因为
种种知识就是有关夺取自律的各式各样的场域,其基础就是服务于那些脱自动作用之能力的那些心智上的装配。
而且,我们的大脑、身体都是心智式的,其中大脑更是“在心身化着的(psychosomatizing)的身体的那个中心器官”,或者说,神经系统是人体诸多系统中最重要的系统(斯坦福医学院神经科学家胡伯曼 [Huberman])。所以,大脑
本质上是有能力获得娴熟性automatisms)(阅读、写作、计数、踢足球、拉小提琴,或者像狄德罗的演员那样表演)的器官,并因而夺取作为一种自律(做一个“伟大演员”的可能性)的……那股灵魂回忆式的力量……
每次都会从总是先于我的任何知识——就像此在之过去总是已经先于此在——这一原始的缺失the originary default重新出发,来脱自动化……

脱自动化,也就是成为白南准的装置《电视佛》中间那尊佛一样的飞鱼,既看得电视,也可以随时从我们所浸淫其中的媒体化的数码中域里抽身而出


怎么读?




这“本书按(法语的)字母顺序介绍了法国哲学家德勒兹的主要术语”,而我们也将按这个顺序,每月细读一篇

篇篇短小精悍,你再忙,哪怕在来读书会的路上看一眼都来得及。

希望每位参与者都能认领一个德勒兹的词条,用琴、棋、书、画、舞等各种你想得到的形式创造性地演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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