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斯蒂格勒:简·柏金这首歌妙在哪儿?
体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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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7 23:59
浙江
昨晚看到新闻,简·柏金(Jane Birkin)死了。她的恋人甘斯布给她写了那么多金曲,这个时候要缅怀一下这对九泉重逢的璧人,应该播哪首才合适呢?我的心水之选会是她的那首《什么?》(Quoi?)。“什么?”——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问句。当一段感情不期然地逝去,我们总会在错愕中不甘心地追问:“什么?”但这些问号也许永远都得不到回应。这首歌,唱的就是爱情的大厦倾覆(ruiné)后的那片废墟(ruine)。简是英国人,在法国演艺圈出道后也讲法语。但她的法语有点英语口音,比如这首歌前两句开头的一个词——Quoi、toi 的清辅音都没有浊化,出气少,而这首歌的主题正契合褪尽技巧、调子很平的单纯唱法:失望透顶、心如死水(还带有一丝怀念)、有气无力、全身石化(petrification)时,用尽仅有的一点力气能做到的低吟浅唱。低调的灯光下,坐着,似乎无法动弹,只是盯鞋(shoe-gazing):就算爱人在眼前,也不想再看了,看到他就看到了一段关系正在死去。而她的示播列(shibboleth)也造就了她的独异性(singularity),就像张学友的国语口音那样,难以模仿,或者强行模仿的口音听起来会很拙劣。
而雷奈(Alain Resnais)的音乐片《法国香颂》,又在影片的新语境中赋予了这首歌一股魔力。这场戏一开始,男主角尼高拉来到人来人往的巴黎北方车站,和简·柏金饰演的英国妻子简碰头。他们两地分居的婚姻走到了一个拐点上。两人一副聊不好拔腿就走的架势,而且穿得跟套中人似的,全副武装(muni)——男的领结风衣、女的宽大外套。只见简身体前倾,靠近尼高拉来追问他,时而仰视着他来安抚他,让他放下戒备,期待从他那里得到电话里听不到的真相:不要撒谎了,好好说话。但他还是脱不掉大男人尽在掌握这一表相,退守到了“自我”里,丧失了个体化:我就这样,爱谁谁。然后镜头拉到了简这一边,她就“唱”起了《什么?》。于是,这把声音“引发了雪片般的复苏/归返(revenances)”(斯蒂格勒,《象征的贫困》第 2 章“似乎缺失的是我们:如何从阿兰·雷奈的《法国香颂》中寻找武器”[Comme si nous faisions défaut ou comment trouver des armes à partir de On connaît la chanson, d'Alain Resnais],南大出版社。笔者译自法语,全文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就像《技术与时间·卷三:电影的时间与存在之不适的问题》中分析的费里尼影片《甜蜜的生活》的段落一样(其实《八部半》等片中也有类似段落),女演员看到了自己演的影片,于是角色的生命和演员的生命重叠了。演员看自己演过的影片,经历的是对自身在死去的体验,既体验着自己以及角色的生命曾有的年轻美貌,又体验着这种生命的已死。所有照片、影片都是这种灾难,述说的是死亡的先将来时。这一幕……融合了 3 种滞留:(页 26~29)
片中简低眉垂眼地跟她的录制歌曲对着口型,作为时间装置的这首录制歌曲“被影片当成了题材(matière)”,和作为第三滞留的这个镜头一起,激活了电影观众关于另一个第三滞留——12 年前年轻貌美的简·柏金唱同一首歌的 MV 中类似的特写镜头——的第二滞留,而这份集体记忆则投映到了我们观众观看影片时的第一滞留上,使我们感知到的不仅是简单的简在扮演同名角色这一图像流,也是年轻的简已死、韶华不再,和当下的正在死亡之对比形成的沧桑感,好像“什么?”是一个她深藏心底、追问多年的简单问题。所以,我们观看的这段“简唱自己的老歌”,不再只是虚构,而是我们共同地亲历、体验着这段时间的流逝,并成为我们集体的过去(即便不尽相同)。它同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