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制菜:猪饲料喂到嘴边,我们如何是好?问问斯蒂格勒

体娱   文化   2023-09-27 22:51   浙江  

终于,预制菜成了众矢之的,这令我拍手称快。
还记得几个月前,一听到这个新闻时,我是惊呆了的:
2025 年,杭州要培育 10 家以上预制菜龙头生产企业,100 家规模以上预制菜企业,研发 1000 道以上杭帮菜创新菜品,培育 10000 个以上全国连锁杭帮菜经营门店和预制菜经销网点,全产业链总产值达千亿元以上。
(新浪新闻)
当时脑子里回响的,是斯老师(Bernard Stiegler)的一句话:
整个第三产业都是废人化/无产阶级化(proletariasation)的产业。
(除特别注明的以外,本文的引文全部为笔者译自原文)
而对我们这些消费者的废人化,就是要把人人从摇篮到坟墓所需的知识都剥夺殆尽。
可这个消息刚报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叫孬。
直到预制菜紧锣密鼓地进了校园,闹了丑闻。
大家还在愁核废水污染后没海鲜吃。可预制菜对吃的负面影响不比那大多了?甚至,
中国一些在运行的核电站排入海洋的废水中的放射性物质含量高于福岛核电站经过处理的废水。
(《纽时》)


预制菜,我是拒绝的。
本来,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尽量不外食。
因为,自己动手,能增加对饮食的觉知。而且,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新闻学教授、科学和环境新闻学奈特项目主任迈克尔·波伦说得好:
我们能吃多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为获取食物并摆上饭桌上而付出的金钱、精力的成本。
(《为食物辩护:食者的宣言》岱冈译,中信出版集团,2017 年)
然而,因为自己做的太糊弄,对色香味的阈值却被食物毛片(food porn)那无孔不入的营销抬得很高,所以我出门总忍不住猎点艳,祭牙。
但就算在外头吃,底线也是不吃预制菜。
预制菜,就像年夜饭剩下的蹄髈,有些老人家会塑料袋一扎,冰箱冻半年,然后再拿出来“复原”(restitute)一下。
否则全要现做,中餐菜单上怎么能动不动就是几百样 SKU,而法餐却区区可怜的几道今日特色菜?
据“咱爸老郑”群里的方家透露,真功夫、五芳斋、吉祥馄饨这样的平价连锁店压根没有现做的,而外婆家、绿茶、新白鹿、赠李白这种连锁的餐饮品牌,十有八九是预制。
你常跟店小二报的菜名,什么酸菜鱼、梅菜扣肉、水煮肉片、红烧鸡,排骨,......全都是预制菜中的爆款,满满的亚硝酸钠。
你以为闯进今天的酸菜鱼连锁店后厨,能看到一塌糊涂的杀鱼现场?
根本没一条鱼是现杀的,早就在中央厨房料理好了:酸菜冷冻,鱼片切完上浆冷冻,汤底一块块分装冷冻。
等你点单了,一个汤底的冰块给你热一下,鱼片解冻,搁汤底上,再淋层油,出锅!
烤鱼呢,鱼是冷冻的,形形色色的汤底也全都是调好的。
更恐怖的是,黑鱼、黄鳝的养殖环境那是一塌糊涂。
至于喝的,那些奶茶、9块9 的饮品都是粉包调的,你可能见怪不怪了。但你知道吗,什么生椰拿铁、燕麦拿铁,都是没有天然的燕麦和椰奶给你的,全部植物奶伺候,也就是植物油做的。



这么大一个天坑,怎么避?
最关键的,是看餐馆有没有明档。
一家做鱼的店连个鱼缸都没有,怎么现场选鱼宰鱼?老板还能有什么理想?
实锤是预制的了。
不过,就算有鱼缸,汤底十有八九也是预制的。你以为老汤这么好熬啊?
所以,就要选无法预制的鱼,比如包头鱼,但凡养殖环境差一点,马上就入了土腥味,没人吃了。而且包头鱼的肉太嫩,一冻就烂,没法在冷库里永葆青春。
再如,很多小店的鱼头豆腐汤,都是现做的。
鸡肉,也尽量只吃白斩鸡吧。



用食物关怀我他
吃点不干不净,这还是轻的。
更可怕的是,连我们的吃也是就着电子榨菜,囫囵吞枣、毫无觉知地单纯地吃(pure eating,语出人类学家波维内利 [Povinelli],《被浪费的地球: 过度、超过剩和污泥》[The Wasted Earth: Excess, Superabundance, and Sludge],《电子激流》[e-flux] 第 129 期)。
而且,我们做菜的能力,用食物关怀我他的能力呢?哪去了?
法国哲学家尚•安泰尔斯•布里亚•萨瓦兰甚至把食物提到了这样一个比天高的程度:
国家的命运取决于人民吃什么样的东西。
所以,食物,不仅仅是我们掏几个钱就可以换到、用来发泄你下班后过剩的力比多、有待内驱力撕裂的对-象(ob-ject)的,或者用德勒兹的话说是
离-象(é-jet)或“脱-象”(dé-jet),其中内含着(把对象)拽出之作用。
(德勒兹运动图像研讨班第 13 课)
有几回,我带我妈去网红馆子打卡结果,她只是有节制地尝尝,想象厨师是怎么做的,试图破解配方,好回家做给家人吃。
投入对象的这种关注和逆向工程的思维,让我大受震撼。这才启发了我看活动图像要尽量放在剪辑软件里看,方便随时批注、编目和剪辑。



预制菜——如何是好?
那么,猪饲料已经喂到嘴边了,我们到底如何是好?
斯老师告诫我们:
要重新发明吃。
(《采访贝尔纳尔・斯蒂格勒:如何避免世界灭亡?》)
科技使得预制品(法语 le prémâché)得以出现,然而有趣的是,在这一语境下,人们会找到出路来生产新东西的,即使这个新事物无论如何都达不到原始作品的地位。
(《象征的贫困》第 2 章“似乎缺失的是我们:如何从阿兰·雷奈的《法国香颂》中寻找武器”)
怎么用“预制菜”来生产新东西?
比如写作和作曲——
音乐家、歌手鲁道夫•伯格(Rodolphe Burger)在分析取样和家庭音乐家(house musicians)的实践时,观察到的就是这个炼金术:
“就好像在文学上,有人卖预先剪贴好(pré-cut-up)的目录做成的书, 附上了几段夏多布里昂文字的摘录,就像我们的同义词或韵脚的词典一样。” 
(同上)


又如电影——
雷奈(Alain Resnais)谈过他的影片《我的美国舅舅》是怎么接纳之前已有的影片片段,也就是陈词滥调(clichés)的:
求助于影片片段的想法从剧本的最初状态起就存在了。甚至在有个时刻,我们想过从组成影史的百万部影片吸取场景,并专门在的这个基础上拍部片子。小说、电影和戏剧形象地描绘了所有可能的行为。有了时间和耐心,也许就会成功。但是从财政角度来看,这会是一番疯狂的事业。
(雷奈《电影前幕》第 263 期,1981 年 3 月,第 7 页)
他之后拍的《法国香颂》,也“延续了让人物在影片片段中生长的《我的美国舅舅》”这一点屎成金的思路,对流行多年的 36 首金曲统统实施拿来主义:
歌手们及其声音被引用、“取样”、混录和剪辑了——它们就像戒指上的宝石,在其中被琢磨和镶嵌着。……通过他们(角色),歌手的声音重新得到了体现,而且在他们身上,这些重新体现出来的歌曲获得了出乎期待的立体感,而这些歌曲中至少有一部分是陈词滥调以这部绝妙的影片为证,似乎显示了只有剪辑在一起的陈词滥调有时才可以获得出乎期待的立体感。
​(《象征的贫困》)
为什么“预制菜”之陈中还能出新?
因为,“预制菜”可以打碎成分子,重新成为再加工的配料。正如笛卡尔所说:
就像我们写不出字母表以外的字母所组成的任何词语,也造不出任何句子——除非用词典中的词汇那样,我们也写不出一本书,除非是用他人那里来的句子。
而导演、符号学家帕索里尼也说:
每个人脑中都有本词典:关于他的圈子与国家的那些语言符号所组成的系统, 
(《论自由间接话语的发言》(INTERVENTO SUL DISCORSO LIBERO INDIRETTO))
作家就是从这本词典里取词的,而对电影而言,却
不存在由图像组成的一本词典,或者一本无限的由图像组成的词典, 
(同上)
所以,导演是从“混沌”中取样,或者说取出图符(im-sign)的。
事实上,这就是德波尔(Debord)制作论文电影的方法。其原理就是:
处于透视中的陈词滥调,在某个语境中会获得立体感,笛卡尔称之为各个陈词滥调之间的融贯(coherence),我们也称之为对于各个陈词滥调的剪辑 
“如果我说的东西之间有这样一种融贯,并且如此地紧密相联(
相关),以至于一个紧随着另一个,那么这将证明,我不再向他人借用这些句子,也没有从字典里汲取词汇本身。
(《象征的贫困》)
正是这类炼金术,借助它,“人人”(法语 on)有时才可能会给出“我”或者“我们”……
(同上)


 点击观看斯蒂格勒参加《大问题》专题节目“我们的世界明天还存在吗?”


 《问问斯蒂格勒:简·柏金这首歌妙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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