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月 3 日,《SLAM DUNK》(以下简称 SD)的电影版《The first SLAM DUNK》终于要上映了。在杂志《布鲁托》(BRUTUS)“特別編集井上雄彦”中的访谈里,SD 的作者井上说他的笔下无爱情,发出了柯南般的叹息:我真的不懂女人哎。直到读了点吉哈尔(Girard),我才明白SD原来是一部爱之学、绿帽学,手把手教我们怎么从零到一:从表白 50 次都被“清零”到懂得怎么爱篮球,怎么用对篮球的爱去爱那一个爱篮球的人。而这个欲望三角,井上大神自己和很多一辈子都在描它的文豪一样,也未必完全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樱木只是把怒火发泄在头槌一切上,并没有想着跟小田竞争打篮球,把妹子抢过来。樱木旧伤未愈,新伤又增。
一次次向人告白的,只是他在青春期的躁动和父亲去世后的孤独中,对异性外表的肤浅好感和无处挥洒的力比多罢了。乃至被晴子误解后,连受打击的他“最讨厌的运动”还是篮球。而晴子之所以搭讪众人眼中的这个不良少年,则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同样人高马大的流川的影子,以及哥哥赤木实现“制霸全国”之梦的希望。不仅如此,从不打不相识的赤木,到强大的“宿敌”流川,一直到君临天下的山王,明明都是给樱木和晴子牵线搭桥的媒人啊!在国中,樱木被“抛弃”了 50 次,而晴子是他高中的第 1 个追求对象,也就是总第 51 个。今次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同样是在国中,万人迷流川枫曾单枪匹马打败了晴子所在国中的球队,豪取 51 分加扣火锅,让晴子心跳回忆了三年。一正一反、判若云泥的两个 51 比一比,樱木的坎坷情路还没下脚,似乎就输了。连对他知根知底的樱木军团都押他被甩了,准备大赚一笔。也多亏了流川这个全书中第一流的“国手”天天当陪练、以身作则,樱木才一刻不得闲、越战越强,在 4 个月里球技豹变;流川为了“恭迎”力不能支的樱木上场,竟然前所未有地制造犯规,造成死球,还故意刺他。
而在球场外,也幸亏有这样完美的男神,才凑成了“只注视着你,从相见至今”(动画片尾曲《只注视着你》第一句歌词)的这个欲望的等腰三角形:樱木对晴子目不转睛,晴子被臭狐狸(樱木对流川的蔑称)迷得七荤八素,而在流川眼中,“天上地下”唯有篮球不可负。其实,他从来不是不怀好意的“第三者”,而是樱木求爱之路上自找的介体、拦路虎,是这段健康的恋爱关系不可或缺的活靶子。这个模仿式(mimetic)欲望三角的图式中,读者往往站在左上角樱木的位置上,“模型”(model)是流川,而对象(object)则是晴子或篮球。也就是说,樱木不是直接自发地欲望的。没有晴子的中介,他就不会爱上篮球。
晴子从小就“没有运动神经”,平地跳投都会摔倒让樱木看到胖次。若不是为篮球而生的哥哥视球如命,她很可能与篮球毫无交集。动画截图
而若不是曾在高中校队担当王牌的井上雄彦在《少年 Jump》周刊一众格斗漫的包围中,坚定地为偏门的篮球题材拓荒,这些让我们多少次又笑又哭的人物都不会存在。是井上把“球”传给了赤木,赤木传给了晴子,晴子又传给了樱木。然后,才传到了我们“灌篮高手世代的读者”(《北条司X井上雄彦】师徒对谈》)的手上。赤木、河田、泽北都是篮球之家哦!
而晴子之所以能成为樱木的欲望对象,是因为虽然她心有所属,但也只是单相思,人还未被“占有”。这让樱木窃喜:我还有戏。于是,晴子及其暗恋对象流川所欲望的篮球,就会无可避免地成为樱木的欲望。从他们身上,他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如何欲望和欲望什么。因此,他对流川发起了模仿式作对(rivalry),既把他看成楷模,身上越来越映照出他的影子,又把他看成对手,想把球打得比流川还好,以杜绝他的觊觎。而樱木对他的嫉妒,乃至于在自己的欲望小剧场里阿 Q 式地战胜假想敌,都不是爱的风险,而是条件,是欲望的必要进程,也就是伪自虐的陀斯妥耶夫斯基阶段或者铁屋阶段(见吉哈尔《从地下复活:解析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铁屋”一说来自陀氏的《铁屋手记》)。永远是零度表情、冷若冰霜的流川和总是热血沸腾的红毛糙汉樱木,少了哪个,这曲确证自我的“冰与火之歌”式二重唱都奏不响。
这样一顶隐形的绿帽戴在头上,爱的强度才得到了考验,爱才牢靠,才会让他很贱地对晴子矢志不渝,哪怕她成了他焦虑的源头:一读她的信,就会很巧地看到趁他疗养的时候,流川已经在日本少年队里黑练开了。这么看来,两人从嫌弃到惺惺相惜的转变才解释得通,两人最后的联手就在情理之中了,甚至他们俩在同人志中成了“真爱”,也不足为奇。在这里,以解释性原则的名义提出的“友谊与爱情之敌对性”是荒谬的。性格、友谊、爱情只是静止的基质,并不能解释实际上属于同一进程的一个发展。因为滋养友谊、憎恨的是各种欲望的合集。所以,情敌才是真正的朋友。流川 & 山王:樱总,最后一球安排好了,投进绝杀,晴子就是你的人了!
樱木:感恩流川!感恩山王!
而我们每个人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像流川一样难搞的敌/友,一起去为了篮球场上那种无限的欲望而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