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酒论道 | 魏晋风度及建筑与酒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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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4 11:36
北京
1927年7月,鲁迅先生应广州市教育局所邀,作了一场著名的演讲,题目有点拗口,叫“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原稿整理后发表于《北新》半月刊,后来收入《而已集》。文中提到魏晋名士都喜欢饮酒,留下许多有趣的故事。我对魏晋时期的历史、文学毫无了解,只对酒比较感兴趣,在此套用一下前辈旧题,聊聊建筑与酒的关系。建筑与酒,一为构筑空间,一为烈性饮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其实还真有不少共通之处。首先,建筑和酒都是人类重要的创造,历史悠久,见证文明。距今五六千年的仰韶和河姆渡的先民在建造原始房屋的同时就开始酿酒,在遗址中发现酿酒的陶器和酒液残留的痕迹。其二,建筑和酒都是匠师的杰作,凝聚精湛技艺,体现匠人精神。鲁班和杜康分别被奉为建筑界和酿酒界的祖师爷,历代能工巧匠辈出,可惜大多失载于史册。其三,建筑和酒都是历久弥珍,越陈越有味道。秦陵汉阙,唐塔宋殿,明清园林,凝聚了千年百年的风霜雨露,散发着永恒的魅力。与此相类,锦州出土的老酒封存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至今仍保持醇香。其四,很多经典建筑是酒的载体,发生过许多与酒有关的故事。商纣王在朝歌的鹿台上大摆酒池肉林,东晋名士在会稽山的兰亭曲水流觞、饮酒赋诗,唐代大诗人李白酒后在兴庆宫沉香亭作《清平调》三首,元代皇帝在内苑琼华岛广寒殿陈列满是美酒的“渎山玉海”,而历代城镇中都建有酒馆酒楼,热闹非凡。古代的酿酒作坊遗址则是重要的建筑遗产类型,具有特殊的文物价值。魏晋以降,诗人、书画家大多好酒,醉后更有灵感豪情,故而李白一斗诗百篇,张旭三杯草圣传,可是建筑师却不能贪杯,醉后画图的性质大约类似于酒后驾驶。我读研究生的年代,物质尚属匮乏,同住一楼的建筑系的兄弟们经常抱怨“嘴里淡出鸟来”,有时便求我想办法给大家改善一下。我便去鸿运楼烤鸭店买两只硕大的鸭架子,切块下锅,用酒精炉炖半天,调好酱醋料碟,再买一瓶二锅头,便是肴酒兼备的一顿美餐,香气氤氲,一群饿狼杯筷齐举,片刻可罄。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指点江山,品评建筑,兴致勃发。同饮的老褚后来事业成功,化身酒仙,平时非茅台不喝——实在没有茅台,就只喝最便宜的二锅头,仍不失当年的风范。民国时期,闻一多先生在课堂上经常引用东晋郭澄之的话:“痛饮酒,读《离骚》,便可称名士也。”几年前听说国内某著名建筑教授颇有海量,俨然魏晋时人,每招研究生,除了考察学业之外,一定要好好喝一顿酒,才能过关,因此培养的弟子个个都是名士。我这人虽然也喜欢酒,酒量却是极差,平时很少喝,又读不懂《离骚》,完全没有当名士的资格——幸亏我导师不喝酒,否则连研究生也考不上。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偶尔也能品一小杯,微醺之间,从一个非典型建筑师的角度来聊聊酒的话题,倒也是一大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