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酒论道 | 人生难得几回醉

教育   文化   2024-06-23 10:52   北京  

去年我应昆明理工大学建筑学院之邀,去担任一次学术活动的评委,其间东道主宴请各路嘉宾,除了佳肴之外,还特意准备了云南本地所产的几种名酒。不巧当日我严重感冒,一杯也喝不得,只能坐在一边看着大家畅饮,闲聊之际,便随口介绍桌上每种酒的具体产地、风味特点和历史掌故,以作助兴,令同席的老师颇感惊奇:你不是云南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其实无论玉林泉、鹤庆乾酒还是杨林肥酒,我之前都没尝过,根本不辨其味,一切知识都来源于杂书。在座的一位老师见我并不喝酒,却能说得头头是道,便打趣说你简直堪比王语嫣——金庸武侠小说《天龙八部》的女主角,丝毫不会武功,却博览群书,对各门各派的拳法兵刃招式了如指掌。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男性长辈都爱喝酒,祖父闲来无事便会自饮一小盅,父亲隔几个月会托人买一箱洋河大曲,藏在床下,平时舍不得喝,有亲戚朋友上门才拿出来。童年的我曾用筷子蘸了一滴酒放进嘴里,觉得一股辣气直冲顶门,实在不理解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好喝。
刘旦宅先生绘《李白举杯邀月图》

我爱读古代小说,发现书中经常写到酒,比如曹操和刘备煮酒论英雄,武松喝了十八碗酒后打死老虎,孙悟空偷喝蟠桃宴上的仙酒,宝玉和众姐妹在大观园饮酒作诗。古典诗词更是离不开酒——“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还有现代诗“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看得多了,对酒的兴趣日益浓厚,曾经一度热衷于收集各种酒瓶,并到处搜罗关于酒的一切知识,乐在其中。

第一次喝酒是考上大学之后,和同学结伴去南京大学拜访一位学长,学长热情招待,从食堂打了饭菜,还买了几瓶啤酒,我跟着喝了满满一玻璃杯,结果大醉,去洗手间吐了一地。大学四年,碰到节日和同学生日,往往都会聚餐,喝啤酒,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再也没喝醉过。

大学毕业后在常州一家建筑设计院工作,喝酒的机会增多。我一喝就脸红,自然不敢多喝,好在也没人灌酒,直到三年后我考上研究生,同事们摆酒送行,轮番过来干杯道别,我只好来者不拒,又一次喝得大醉,大吐特吐。

来北京读研究生,终于见识二锅头的滋味。那会儿同学们都没什么钱,偶尔打牙祭,便去附近的一家烤鸭店买两只鸭架子——烤鸭吃的其实只是一层皮,大半的肉仍在架子上,肥腴厚实,买回来切大块,下葱姜黄酒,用酒精炉慢火炖两个小时,蘸酱醋,佐以二锅头,大伙连吃带喝,痛快淋漓。我负责采买烹饪,然后一起吃鸭子聊天,却几乎不喝酒——如果都喝得醉醺醺的,就没人刷锅洗碗收拾残局了。

读博士的时候,买了一只电饭煲,经常与同伴一起炖肘子,喝啤酒。同宿舍的小戴酒量大,两瓶啤酒下肚,开始高声谈论学术问题,四瓶酒后转为国内时事,六瓶酒后再转为国际新闻,八瓶酒后便致力于探讨人生意义——酒真是神奇的催化剂,可以让一个人的境界如此迅速地提升。

博士毕业后留校当老师,师生或同事集体聚餐大多喝一点葡萄酒。参加宴会,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酒,我都是浅尝辄止,唯一一次喝醉是在内蒙古通辽,欢迎仪式上有姑娘进献哈达,需当场连饮三大碗蒙古王酒,实在无法抵挡。感觉少数民族地区的酒风都很豪爽,在新疆喝伊力特曲,在西藏喝青稞酒,在贵州侗寨喝包谷酒,都别有一番情调。
雪花啤酒

2008年雪花啤酒公司与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签订合作协议,共同开展古建筑文化传承与普及项目,我有幸参与,得以结识雪花的诸位朋友,也喝到了雪花推出的所有品种的啤酒——脸谱、匠心营造、勇闯天涯……无不甘甜爽口,极大提升了对啤酒的认知,至今仍对雪花啤酒最为偏爱。
大体说来,我对于各种类型的酒都能欣赏,不同品牌的白酒、黄酒、啤酒、米酒、葡萄酒乃至日本清酒、英国威士忌、法国白兰地、俄国伏特加,各有各的特色。秋天吃螃蟹,会去买一坛花雕,与家人共饮。去外地旅行,愿意尝尝当地特产的酒。偶尔和懂行的朋友一起品一杯茅台、五粮液或者汾酒之类的名酒,也能略略感受其中的妙处。关于酒的知识越攒越多,但是酒量仍无长进,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叶公好龙式的伪酒徒。

东南大学陈薇教授有一篇学术论文讨论中国文人园林与日本枯山水,题目起得极有诗意:“饮之太和与醉之空无”——“太和”与“空无”,是饮酒的两种境界,以此类比园林、绘画、书法、音乐甚至人生,大概都是成立的。我喝醉了只觉得难受,一副狼狈相,恐怕永远无法达到“空无”的层次,只盼日后能喝出一点门道,进入“太和”之境,就算不虚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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