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秋田男鹿等十个地区的“来访神:假面·化装的诸神”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假面·化装来访神”从日本北部一直到西南部都有。旅行家菅江真澄是最早记录了男鹿半岛的“生剥”来访神,距今已有二百多年历史。当下的社会少子化、老龄化现象严重,传承文化的存续处于危机之中,该如何保护好民俗文化,成为中日两国民俗学家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关键词:男鹿;生剥;来访神;文化遗产;保护
菅江真澄像
一、序言
在一年的访学工作即将接近尾声之际,趁着北国的天气还没有变得太坏,12月17日这天我踏上了前往北国秋田的旅程。在出发的前一晚,收到来自全日空的紧急联络,“明早可能会因为气候原因取消秋田航班,请随时关注最新信息”。或许是平日里“おこない”良好的缘故,临行前没有收到“最新通知”。但在羽田机场柜台办理登机手续时,全日空的乘务员再次口头提醒,“秋田的天气万一不适合降落的话,这架飞机将重新飞回羽田机场待机,请您谅解”。两次的预警再次给我们提了个醒——北国天气的变幻莫测和恶劣程度并非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此次秋田行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目的是考察被1978年被日本政府认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2018年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男鹿地区的“生剥(ナマハゲnamahage)”来访神。说得再严谨一些被认定的不只是“男鹿生剥”,其实是对“来访神:假面·化装的诸神”的认定。所谓诸神原指多尊并非一尊。例如,鹿儿岛县萨摩川内市甄岛地区的“多西顿(トシドンtosidon)”,据传明治以前,也有一种说法说是始于江户时代,作为教育孩子和农耕的仪式由口头流传至今的活动也与假面相关。也就是说,不仅男鹿地区有“生剥鬼”节,类似的活动在日本全国都有,2018年日本国内共有十个地区联合向国联教科文组织提交了申请,最终获得认定。在申请当初,秋田县男鹿地区的“ナマハゲ”是用日语片假名申请的,而实际上男鹿地区的“なまはげ”是用日语平假名撰写而成。此行的第二个目的是想沿着日本江户时期的著名旅行家菅江真澄(1754-1828年)足迹考察其曾经到过、生活过、最终逝去的秋田县。据史料记载,菅江真澄最值得人佩服的莫过于曾经到过北海道,而且还详细地记录了阿伊努族的文物、文化和语言。即便是当下都属不易,更不用说在五百年前交通还不发达的江户时代。能够徒步到北海道考察,那需要有多大的毅力和热情。因为阿伊努语没有“文字”,所以菅江真澄能够记录下阿伊努语是非常珍贵的历史文献资料。如果当下有人能懂阿伊努语,就能从菅江真澄记录下的文字中读懂当时阿伊努人的风俗和习惯。二、何谓“生剥”来访神?
当飞机降落,步入秋田机场候机厅时,率先引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生剥”的塑像。生剥戴着狰狞的假面,穿着蓑衣,犬牙又长又翘,一手挥舞大刀,一手紧握拳头。初次听到“ナマハゲ(namahage)”这个词语时就想着该如何翻译。“なま(nama)”翻译成汉语,对应的单词是“生”。而“はげ(hage)”翻译成汉语时,对应的单词就多了名词有“秃”,动词有“剥”“化”。如果将两个名词“生”和“秃”加在一起,就成了 “生秃”,咋一听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原本“なまはげ”一词的“なま”源于当地方言的“ナモミ(Namomi)”,意为红疹。而“ハギ(hagi)”是动词禿ぐ(ハグhagu) 的名词化,意为剥除。同时也是禿げる的文言文,与“剥げる”属于同一个语源。此后由于口头传承中记忆错误、演变变化等原因,导致发音错误,讹音为“なまはげ(namahage)”。“なま(nama)”加上“はぎ(hage)”,翻译成汉语就是“生剥”,其实在日语中也有“生き剥ぎ(イキハギikihagi)”“生け剥ぎ(イケハギ ikehagi)”之类的词语,会令人联想到“被活生生的剥皮”“生吞活剥”,听起来着实怪吓人的,那“剥皮”到底要来“生剥”谁的皮呢?据说在寒冷的冬天,农人没有活干,就只顾着坐在室内的地炉边烤火,懒得做任何事情,时间一久,手和脚的皮肤上就会显现红疹,长出火斑,这些标记也意味着此人是个懒汉。剥掉这些懒斑,惩罚懒惰就是耸人听闻的“生剥”。不用说,“生剥”就是要来剥懒汉的皮以示威吓。此后,慢慢地演变为对家中的哭闹不听话的小孩或新媳妇等家庭新成员的一种教育手段。又因这类活动一般都在12月31日的大年夜晚上举行,因此,“生剥”也含有喜迎新年,吉祥祝福的寓意。由于地区不同,对“なまはげ”的称呼也不尽相同,青森县称之为“シカタハギ(sikatahagi)”、岩手县称之为“ナモミタクリ(namomitakuri)”、ヒカタタクリ(hikatatakuri)、ナゴミタクリ(nagomitakuri)、スネカタクリ(sunekatakuri)、ヒガタタクリ(higatatakuri)”、石川县称之为“アマメハギ(amamehagi)、アマミハギ(amamihagi)”、秋田県称之为“ヒガタタクリ(higatatakuri)、ナモミハギ(namomihagi)、ナマハギ(namahagi)”。久慈地区把它称之为“ナモミ・ナマミ(namomi·namami)”、宫古地区称之为“ナモミタクリ(namomitakuri)”,釜石地区称之为“スネカ(suneka)”、大船渡地区称之为“スネカタクリ(sunekatakuri)”。可知“生剥”来访神一直从日本北面的青森县到南面的冲绳县各地都有传承。三、男鹿的“生剥”与“假面”
从秋田机场到秋田市,再从秋田市到男鹿市的一路上,收割后留下的广袤无垠的金色田地和深赤色的矮树林一览无遗。但是,好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白云蓝天,一眨眼的功夫,乌云密布,刮起狂风,下起大雪。男鹿是个半岛,不仅有大片的农田也有壮丽的海景和山景。冬日的大海,浪头高高地拍打在褐色的岩石上,远远地隐隐约约可以望见大山。菅江真澄的《男鹿的岛风》中收录的“赤神山大权现缘起”中有“山名赤神山。寺号日积寺,本坊为永禅院坊”[1] 的记载。民俗学家柳田国男(1875-1962年)曾言:“男鹿的神山……这就是渔民们想象的神仙之居,而不得不上山拜见的动机。”[2] 而其弟子折口信夫(1887-1953年)则言,在海岸地区“被认为是从海中生长出来的山,而多成为信仰的对象”。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据说是因为人们相信“有一种信仰,认为只会从大海中出现,而那个神会向山的方向攀登。” [3] 男鹿的西南部被称为南矶。1879(明治十二)年实行市制町村制,船川、仁井山、比诘、金川、南平泽五个村更名为船川村。1896(明治二十七)年又实施町制,改称船川港町。1954(昭和二十九)年船川港町、胁本村、五里合村、男鹿中村、户贺村合并,诞生了男鹿市。此次考察的“五风温泉交流会馆”和“菅江真澄之路”现在属于增川、女川、台岛、椿、双六、小滨、门前等地区,这些地区与船川地区相邻,在1890(明治二十二)年时称为“南矶分村”。1891(明治二十四)年时又变更为“南矶村”,1942(昭和十七)年合并为“船川港町”。[4]在秋田的村落入口处经常会设置用稻草做成躯体,戴木刻面具的人形道祖神[5] 的风俗,有的甚至高达四米。这与鹿岛的“生剥”来访神的形象虽然相似,但是在“生剥”的立像前并没有提及与“鹿岛人形道祖神”和“鹿岛大人”[6] 的宗教关联性,而且“生剥”的设置场所不一定就在村落的入口处。“生剥”除了一手拿木桶,一手拿刀之外,还佩戴狰狞的假面。在“生剥”来访时,最醒目的应该还是那起到了关键性作用的“假面”。说到假面,大家或许会联想到日本的能面,但是不仅仅只有日本才有能乐假面,世界各地不仅都有“假面”的存在,也有雷同的“假面”节的活动和“假面”剧的演出。最为大家所熟知的是“狂欢节”和“复活节”,在活动全程人们都会带上“假面”。而古希腊的悲剧,古罗马的闹剧,意大利的即兴喜剧,中国的傩戏也都涉及“假面”。在《论语》的《乡党》的第十中有道,“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的记载。意思是说,在民间举行傩礼时,孔子也着盛装肃立于路边台阶上,以表示尊敬。《假面·化装的来访神——以男鹿“生剥”为例(下)》【作者简介】
名古屋大学学术博士,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后,浙江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导,学术委员会委员,爱知大学客座研究员,早稻田大学访问学者,浙江省翻译协会理事。研究方向:国际文化关系学、日本语言文学。著作:
《近代日本人对上海的认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9月)
《近代日本におけるシャンハイ・イメージ――1931-1945》(国際書院,2023年10月)。
《日本文化的另类视线》(东京书房,2024年2月)
编著:
《晨读夜诵 每天读一点日本短篇名作 日本近现代文学短篇名作选集》(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21年9月)。
译文:
「色と戒め」(日中関係学会編『日中関係の新しい地平』)「中国人の宗教」「絵を語る」「瑠璃瓦」「更衣記」「鬱金香」「女性について語る」「鴻鸞禧」等(愛知大学国際文化交流学会編『文明21』)。
项目:国家社科外译项目《中国文化要义》(在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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