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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京区的家，是六年前买的一栋二手小楼，拥挤在一个老住宅区的小巷里，前后左右肩并肩，车子是开不进来的。虽然房子狭小，好在大门口还有左右两块空地。土浅石子多，也没有上心种花。但五年前靠墙壁的一面有缘种上的紫阳花，如今已经花蕾满枝头了。一棵额紫阳花，开的是浅蓝泛红的花，如今花蕾最多；并肩的一棵也是额紫阳花，是我最喜欢的蓝紫色，花蕾也比去年多。去年的雨季，我家这两棵紫阳花才开始花开繁茂。而之前的三年，它们因为幼小，又受到杂草的欺凌，贫弱地藏在杂草中，差点没有挺过来。那是五年前的雨季中的一个清晨，待女儿上学走后，我终于下决心清除小楼门口的杂草。搬进这个小楼是六年前的暑假，门口是土中掺杂着碎石块，要不是手中无钱了，开头还打算叫人做成水泥地的。这栋二手房，前面的人家卖掉房子前刚把花草除掉，因为我发觉这些土中含有大量的碎石子，铁锹翻不动，所以放弃了种花的念头。还想着没有花草，就少蚊虫，所以任由它去。经过一个秋冬，没有想到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杂草疯长，已经让人无法下脚，想到夏日滋生的蚊虫，清除杂草就成了初夏的心思。当然会选一个没有阳光的清凉日子，女儿上学走后的清晨最是合适。正当我拿着大铁锹笨拙地铲着杂草时，路过家门口去扔垃圾的我的左邻老太太，看见我在除草就说了一句：嗯，虽然是野草，也一样会开花，当然铲除也不是不可以。我停下手来说：你们的门口都是美丽的花，只有我家门口是杂草，怪不好意思的。我一直是住楼房的，不太擅长种花。你家的紫阳花真漂亮！我最喜欢紫阳花。老太太说：你等着。就回家取了剪刀，剪下自家门口正在盛开的三枝紫阳花给我，让我插进花瓶。我看一枝花上还有老枝，就主张这支埋进土里。她说：还有花在开呢！埋进土里马上就蔫了。但明年就可以长出自己的枝叶来。随你喜欢了。我说，我一周只有两天住在这里。所以没有上心种花草。平时无人浇水。她还拿了小铲子旧剪刀扫帚和簸箕来给我用。确实，我还没有准备这些东西。门前砖瓦路缝里的小杂草，大锹还真使不上劲。我用了后，递给她时，她说：我就放在门口，你要用就自己拿着用。我谢了，感到心里很温暖。到了秋天，这枝插进土里的紫阳花自然会枯萎，但土里发出了新芽。第二年的春天，已经开始开枝散叶，到了六月的雨季，居然还开出了第一朵花来。第三年的六月，它已经有模有样，开出了三朵花，已经有腰高了，虽然还有些瘦弱。去年的雨季雨水多，五月开始的一个多月的因新冠开始漫延的紧急状态，是在郊外的家度过的。待紧急状态结束，学校开学，回到都心的小楼时，迎面的一个惊喜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紫阳花竟然如此丰腴，十几个花朵盈盈地笑在眼前，似乎在欢迎我的归来。雨季最适合紫阳花插活。几天前，我把剪下来的紫阳花枝插进了一楼露台的土里，希望它明年的雨季也会给我带来一份惊喜。希望明年的雨季，我就可以不出门，在一楼的屋里隔着纱窗门欣赏到紫阳花的娇颜了。![]()
疫情缓和后的第一个春天，就迫不及待想回国，一直盼到有了直航，等到航班恢复， 回国的飞机票订好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几天前回到郊区的家，和附近的中国人主妇朋友说：要回国一个月，回国前想聚一次。朋友说：家里的小院修整好了，小院里花开了，来喝下午茶。第二天下午，准时来到朋友家，在门口就看见各色牡丹花开，我说起在上野公园看见了各种晚樱。除了常见的关山樱，还有松月樱和一叶樱。朋友说：对了，我家有“杨贵妃樱”，去年买的，现在正好开花。朋友拿出购买时花的标签，虽然已经有了一层土，但“杨贵妃樱”的字体很清晰。于是我好好欣赏了一下日本晚樱中的极品“杨贵妃”，色彩淡雅、花朵粉嫩，极为柔美 。想起多年前曾去町田牡丹园欣赏牡丹时，园中也有几棵晚樱，似乎就有一棵晚樱叫“杨贵妃”。当时就笑了笑，没有去深究。因为刚刚才欣赏完牡丹的“杨贵妃”，知道日本人喜欢杨贵妃，喜欢把最美丽的花都命名为“杨贵妃”。杨贵妃樱，樱之极品之一。这种樱花是日本樱花的一个重要品种。古人有诗云“樱桃花参差，香雨红霏霏。” 所以用如云似霞来形容樱花非常贴切，因为樱花是一种大片种植最宜观赏的春花，多数樱花也是百花齐放时最美。而杨贵妃樱的娇美之处在于每一朵小花都十分美丽，如果一株贵妃樱独立于花色浅浅的樱花群中，可能真会让人有“六宫粉黛无颜色”之感。 所以即便朋友的“杨贵妃樱”还是矮矮小小的，也不会影响欣赏花朵的柔美。每年的四月，日本古都奈良都会迎来樱花的繁盛期。樱开时节，奈良公园里铺天盖地的樱花灿烂缤纷，更有别处看不到的珍稀品种，其中一棵开得美不胜收的樱花就叫杨贵妃。兴福寺内的这株杨贵妃樱旁边还有块木牌，上面写道: 杨贵妃樱。据说过去兴福寺有一名法师叫“玄宗”。玄宗非常喜欢这里的一棵樱花树，他依照唐玄宗皇帝宠爱杨贵妃的故事，就把这棵樱花树叫“杨贵妃樱”。虽然杨贵妃香魂已逝一千多年，这棵樱花树的名字却传了下来。为什么杨贵妃在日本这么受欢迎啊，原来当年杨贵妃的名声传到日本后受到很多人的喜欢和追捧，据说很多民间女子期待“美如杨贵妃”。正史中记载，杨贵妃死于马嵬坡，而在现今的日本山口县长门市却有杨贵妃墓，这座墓是一座称为“五轮塔”的石塔，塔面朝西，象征着杨贵妃怀念西方的故里。这个小县城自古以来就有杨贵妃逃难乘舟到达这里的传说。根据传说，杨贵妃在马嵬之变中并没有死，而是获得臣下帮助由“侍女代死”，她则乘坐称为“空舻船”的小舟漂流到日本山口县向津具半岛一处叫“唐渡口”的地方。由于在海上染病，杨贵妃上岸不久便香销玉殒，乡民合力将其埋在这里能够望到大海的地方。其实，五轮塔的建造在日本镰仓时代，比马嵬之变晚了约五六百年。不过，这并不妨碍日本人到这里凭吊杨贵妃。不过，不知道这个给樱花树起名的和尚“玄宗”，法名和杨贵妃的丈夫李隆基的庙号一样，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之？不管如何，可以想象这位“玄宗”应该是把这株美丽的樱花当成自己的红粉知己，而惺惺相惜吧。不管如何，美人逝去一千多年，以美人为名的樱花还在日本各地灼灼绽放。想来日本人热衷于与杨贵妃拉上关系，说明对这名大唐美人的唏嘘故事有很深的感情和历史记忆，也是崇拜憧憬中国古代文化、特别是盛唐文化的一种体现。喝着朋友准备的红茶，欣赏着“杨贵妃”的美丽，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这个春天，从早樱到晚樱，一路赏花一路叹息一路思念，而我终于可以回国了。想到这棵“杨贵妃樱”是我今春最后一次赏樱了，忽然就有一种寂寞之感滑过。“明年春天再见！”想起来日本第一次赏樱后，日本同事说的这句告别话，正好符合了我此刻的心情。![]()
【作者简介】
霞光、徐朝霞。93年秋来日。喜爱文学，来日后感慨中日文化的差异和生活的变化，边打工边给开始《留学生新闻》投稿，有百余篇随笔散见于国内外报刊杂志。主要发表在日本的中文报刊。01年出版了随笔集《日本的滋味》。写了十一年新浪博客、四年美篇。现为《日中商报》特约记者。日本华文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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