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7
咏史诗传定远尉,
前几年,在研究兰溪樟林徐氏传统文化时,有幸接触到徐钧(字见心)先生《咏史诗》。徐钧,(1231-1303年),字秉国,号见心,兰溪永昌樟林人。因父荫官定远尉,宋一代名儒,宋亡不仕。金履祥尝延以教诸子。精于史学,曾据《资治通鉴》所记历史人物史实,为史咏诗一千五百三十首,是历史上最长的史咏诗。可惜今存《史詠集》1—3卷,存诗297篇,五代部分佚失,于唐而止,《四库未收书目》传于世(今载宋诗全集)。金华理学四代传人许谦、第一任学官张樞、元代史官黄晋为其诗咏作序,称其大有功於名教云,可见其诗詠在当时的影响力。
公尝造“池亭”以为延师课子之精舍。池亭建筑别具风格,流檐飞角,画栋雕梁,朱色九曲栏杆直达湖岸。每当六月荷花盛开,薰风阵阵,荷香扑鼻沁人心脾;碧波荡漾,湖水清澈。游鱼历历可数。居此亭中,令人飘飘然,有脱尘绝俗之感;如于荷塘月色之夜,泛一苇游鸢湖中,其快然殊不知老之将至。此即见心公延师课子之精舍。亭始建于南宋,累遭兵燹,至今荷沼依然如故,而池亭已荡迹无存矣。当年宋名儒于紫岩先生来访,即亭题诗,诗云:曲曲栏杆面面櫺,红尘飞不到斯亭,避人幽鸟入深竹,恋钓游鱼弄翠萍。天阔倒涵秋水碧,墙低不礙远山青,翛然独占阁中趣,一枕荷风午睡醒。
省志、清光绪《兰溪县志》卷五均有传。(现附许谦、张樞、黄晋三人序于后。)
右史咏始周列王,旋于五季,凡若於首,先师之执友见心先生徐公所作也,昔侍丞尤间当闻先生学优,而闻多慨然有志於天下,居中取通鉴所载君相臣,束其为人大较相与,商略既定其得失,从而长言之,名之曰史詠,其义深有功于名教云,用是敬慕,欲一见不可得。今年春先生之仲子津,抱其书二三册而来,既躬览,而识既窍惟书诗春秋,皆记来之文也。二百四十二年之事,权其轻重,笔则笔削,善恶之意白矣,书道帝王之政,故独取其善,诗虽詠歌之文,然被谐管弦传,在人口皆策书,所载者况圣人所删定,美刺尤章章亦史之类耳,大雅不作,王风下降,绝笔於获麟,秦汉以还史家类,善恶贝裁莫能予夺,无復诗书春秋之贻意,益被精審之,权度务成一家之书。集然纪次,欲使后之览者知所自择,固致谨之意也。然史所以彰善癉恶,尚论古今之人物,苟不能推见,至隐诛姦谀之意,发潜德之光,使是非不谬,於道犹为立言,以诏后乎,此史詠所以作也。今观是诗,分类立名也,凛匕兮大义,如孟子鄒衍史记同传,今则别於诸子,诸儒登豫让於节,义之首名曹丕父子,无異於诸臣;又如谓汉高为义帝缟素发丧,而宴乐於彭城;孝文惜露台之百金,而不爱铜山之钜万;光武之量不及伯叔昭烈之贤过,於光武邵陵厉公高贵,卿公本非凡主,特迫於大权之巳移,若此者皆微显阐幽之意,协之於音韶播之于声歌,殆将使人詠之,择之。自兴起其善善恶恶,之志於诗书春秋之遗,蓋一举而兼得矣,不图衰老,获遂夙心,犹以不见全书,不能尽知先生之论,为有馀憾,然以类推,他亦人人可识矣,故书于后而归之。先生讳钧,字秉国,见心其自号,隐德弗仕,婺之兰溪人。
右史所作的《咏史》始于西周列王,终于五代,总共若干篇,这是先师的挚友见心先生徐公的作品。过去,我有幸在丞相府任职时,就常听说徐先生学识渊博,而且心怀壮志,想要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他选取《资治通鉴》中记载的君主、宰相和臣子的事迹,概括他们的主要行为,相互讨论并确定他们的得失,然后写成长篇的诗歌,命名为《史咏》。这部作品对于名教有着深远的贡献,因此我非常敬仰并仰慕他,但一直未能如愿相见。
今年春天,徐先生的次子徐津带着两三册《史咏》来找我。我亲自阅读后,深感其精妙。我们知道,《尚书》、《诗经》和《春秋》都是记载历史事件的文献。《春秋》通过二百四十二年的史事,用笔削之法,明确表达了善恶之意。史书主要记载帝王的政治行为,所以特别注重选取善行;而《诗经》虽然是歌唱的文学作品,但因其被谱成乐曲广泛流传,且内容多被史书所载,特别是经过圣人删定后,其美刺之意更加鲜明,也属于史书的范畴。自从《大雅》不再创作,王风逐渐衰落,《春秋》在鲁哀公十四年捕获麒麟后绝笔。秦汉以来的史书在记载善恶时,未能明确表达作者的褒贬态度。而徐先生则精心审察,权衡得失,致力于撰写一家之言的史书。他井然有序地编排内容,希望后世读者能够从中自主选择,这确实体现了他的严谨态度。
然而,史书的作用在于彰善瘅恶,评论古今人物。如果不能深入揭示隐藏的真相,诛除奸佞,发扬美德,使是非分明,那么史书也就失去了其立言的价值,无法教导后人。这正是徐先生创作《史咏》的初衷。
如今阅读这部《史咏》,我发现它分类立名,大义凛然,与《孟子》、《邹衍》以及《史记》中的传记相似。但徐先生对诸子、诸儒的评价却与众不同,他将豫让列为节义之首,而将曹丕父子与其他臣子同等看待。又如他评价汉高祖为义帝穿丧服发丧,却在彭城宴乐;汉文帝吝惜建造露台所需的百金,却不惜花费巨资修建铜山;光武帝的度量不及光武伯叔,而昭烈帝的贤能则超过光武帝;邵陵厉公、高贵乡公虽然并非杰出的君主,但他们是因大权已被篡夺而处于无奈之境。这些都是徐先生通过微言大义、阐发幽隐的方式来表达的。他将这些思想融入诗歌之中,通过音乐传播开来,使人们能够在吟咏中领悟并选择正确的道路。这样,既能够激发人们善恶分明的志向,又能够传承《尚书》、《诗经》和《春秋》的遗风,可谓一举两得。
我没想到自己能够在晚年实现多年的心愿,但遗憾的是未能见到全书,无法完全了解徐先生的全部论点。然而,通过类推,我也能够大致理解他的思想。因此,我在书后写下这篇跋文,并将它归还给徐先生。徐先生的名字是钧,字秉国,见心是他的自号。他是一位有德行却不愿做官的隐士,来自婺州的兰溪县。
见心先生,史熏周礼,而留意於旧史,署前代遗事而形诸赋詠,自周季讫于五代,与通鉴相为终始,陈其善恶,讽刺昭示法式而无遗焉。尔先生之志亦可谓厚矣,抑摳闻之观於史者,必本诸经,经者所以权衡万里,事为之卜衷者也,不本诸经而徒观於史,其於善恶得失,将安所取衷哉,先儒谓善观史者若能吏之治,狱传犹成,案经犹律令也,先以成案,处议而以律令决之,则十不失其一矣。今先生既留意於史,而能一本於经,宜其事理燦然,目击而备,若后人之为涂,郢人之为断,同工并用,无有不合者矣,使昧者为之则事理喧拏,是非眩骛,外之多敌,而中焉乏守,政復五行俱下,万言成诵声,往古之卜遗,踨穷竹帛之纪载,祇足以备游谈资,未议其于修巳治人之道,蓋枵然而巳。尔先生讳钧,字秉国,兰溪人,樞之从舅父也,以大父宋汀州史君,任为濠州定远尉,国除遂不仕,家故多书,以经籍文史自娱,与同郡仁山金先生有雅,故晚延致之,以教学诸子。且朝夕惕厉,明修巳治人之道,时其暇豫作为赋咏,以道前代得失凡若干篇,,先生既殁,其子津请金华白云许先生序所为作诗之故,既备既美矣。久之后以示樞,俾申述焉,义不得让,遂衍其况,以繹其义。先生之孙機有志于学者也,予惧其徒观於史而这本诸经,迺惇復先志以审劝,厥衷庶克绍家学,以世济其美,始於为巳推之,蒞人无往而不合者也,则是诗之作,岂独以事淹詠资论辨而巳哉。
见心先生深入研究《周礼》及历史典籍,对旧史尤为关注,他从前代遗事中汲取灵感,将其形诸赋咏,作品自周朝末期至五代,与《通鉴》相呼应,全面陈述善恶,讽刺警示,并昭示法式,无一遗漏。先生的志向可谓深厚。我听说,研读历史的人,必须以经典为根基。经典是权衡万事的准则,为事情判断提供核心依据。如果不以经典为基础,而仅仅阅读历史,那么在善恶得失的判断上,将如何取舍呢?先儒认为,善于观史的人,就像善于断案的官吏,史传如同案件记录,经典则如同法律条文。先以史传为依据,进行初步判断,再以经典为准则,进行最终裁决,这样十之八九不会出错。
如今,见心先生既关注历史,又能以经典为根基,因此他的事理清晰明了,一目了然,如同工匠与画家的精湛技艺,完美融合,无懈可击。如果让无知的人去做,就会事理混乱,是非颠倒,外敌众多,内心缺乏坚守。即使能够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通晓古今,穷尽典籍记载,也只不过是为游谈提供素材,对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却一无所知。
见心先生名钧,字秉国,是兰溪人,也是我舅舅的父亲。他因祖父曾任宋汀州史君,而被任命为濠州定远尉。国丧之后,他选择不再出仕,家中藏书丰富,他以经籍文史为乐,与同郡的仁山金先生交情深厚。晚年时,他邀请金先生来家中教学,教育诸子。他日夜勤勉,致力于修身治人的道理,闲暇之余,创作赋咏,以阐述前代得失,共计若干篇。
先生去世后,他的儿子徐津请金华白云许先生为他的诗作写序,许先生的序既详尽又优美。很久之后,徐津将诗作展示给我,让我进一步阐述。我义不容辞,于是扩展了许先生的叙述,以演绎其中的深意。先生的孙子徐机有志于学,我担心他仅仅关注历史而忽视经典,因此特此敦促他继承先生的志向,审慎地坚守内心,或许能够继承家学,世代传承美好。从修身开始,推广到治理国家,无往而不胜。因此,这部诗作的制作,岂止是为了咏史、资论辨那么简单呢?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益古昔盛时之为,诗荐於郊庙则有以见其盛德,陈於朝廷则有以知其政之庆兴,施於邦国乡人则出於上而被于下者。又有以为教,及其衰也,先王之政教,号令虽不行,而流风遗俗有未尽冺,是以风雅之变,往往陈古以刺今,至于王泽竭尽而无馀,其诗始不足以使人创艾而兴起,故曰:诗亡其人不得巳,同鲁史作春秋,褒善贬恶以示劝戒,是则诗巳亡而其可使人创艾兴起者,赖春秋而犹存也。后之君子有作其文,则史其义则於春秋无取焉。仁人志士覧其事而有既於心,莫不为之发愤噎郁嗟叹而咏歌之,然或因一人,或因一事以为言,若王仲宣.曹子建,之於三良张景阳,之於一疏谢宣元,之於张子房.虞子阳,之於霍将军,是以惟左太衝所赋,类及战国秦汉事,未有穷搜及讨上下古今,备究其得失,而无遗唐者之诗,人间有兴怀陈迹章联句,读至於累百而止,顾其言多卑近,徒以资儿童之口耳,於卜名教何预乎。兰溪徐先生夙有闻,家庭所传先儒道性命之说,而尤精於史学,凡司马史资治通鉴所记君臣事实,可以寓褒贬而存功戒者人为一诗,总一千五百三十首,命曰:史詠,其大义炳然一本乎,圣经之首诚有功於名教者也,春秋 於诗之既亡,而诗之能使人创艾兴起者,乃復见於春秋绝笔,千百年之后,岂非先生性情之正,有不亡者存诗,每春秋固可迭相为用乎。先生殁巳久,仲子津始出其书,求许先生谦.张君樞为序以传,不鄙谓谱蓋为后序谱,窃观先师朱子感兴之作,挈提前史之要领,为言至约,而有关于名教甚大。朱子尝谓学不可徒博,而亦不可经约,今之学者不由先王之博,何以谂于同志,其亦以为然否,先生讳钧,字秉国,别号见心,其父兄师友源流之懿见於前序者,此不具。
至正六年秋八月十日
后学黄晋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