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6
磊渎坑边白板齐,
有的地方很远但是很近,有的地方很近,却是很远,远到这辈子也许都没有去过。蜈蚣山在小时候读书就听到过,因为那里是我师友家之所在,离我老家也就十几里的路,但是却从来没去过。要不是因为清代汪启淑的《兰溪棹歌》,里面提到蜈蚣山下的磊渎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要去探一个究竟。
“磊渎坑边白板齐,桃源风景想依稀。经锄织火吾家事,也拟来耕雨一犁。”这是《兰溪棹歌》对磊渎坑的描写,边注曰:紫岩乡有磊渎坑,在蜈蚣山之下,方舆胜览云,俗勤耕织,至今尚有余风。《方舆胜览》是南宋时祝穆编撰的地理类书籍,可见,至少在南宋时期,磊渎坑应该是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而且略有声名在外了。但凡山上,若可住人,须有水源,而磊渎坑正是在这一点上占有优势。而且这个优势不是一点点。明代正德志上对磊渎坑的说明是:在蜈蚣山下,深五十余丈,东西相距百余步,长三里许。后面的清代县志对磊渎坑的说明几乎沿用明代正德志的条目说明。正德志对蜈蚣山的条目说明是:一名屏风山,去县东少比三十里,山有小洞,泉水喷出盛旱不竭,溉田千余亩。其实磊渎坑和蜈蚣山几乎就是连为一体的,简单点说,磊渎坑其实是蜈蚣山的一部分,它位于蜈蚣山的西面半山腰的地方,而且蜈蚣山所谓的那口泉水就是在磊渎坑里面,此水据当地人说是剧旱以不竭,这和志书上的记载是一致的,而且它现在依旧供养着整个八石溪村的上千人口而复有余。虽然磊渎坑里面的很多田地已经荒废,但是层层的田中依然很多潮湿见水,即使是如今年的大旱之年。可见其水量之不一般。近二三十年,社会的生活方式起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光秃秃的山已经是密林遍布,人迹罕见,原本半山腰的蜈蚣山村庄也移到了山脚,随之而来村子上面磊渎坑的田地荒废,只留那口泉水,依然日夜不息地流淌着,村民们甚至还安装了一条水管,从泉水口接水,将水直接送到山民的灶台前、院子里。
据当地老百姓传说,蜈蚣山上有一条大蜈蚣,所以叫蜈蚣山,磊渎坑里面住着一只金鸡,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金鸡守着磊渎坑不让蜈蚣下山毒害人,千百年来它们就这样处于平衡状态。蜈蚣在民间是属于毒虫,而克它之物正是公鸡,在西游记里面还有昴日星官降服蜈蚣精的故事。
《光绪志》山川篇记:由天风岭左分西南逾蜈蚣山至黄福山,蜈蚣山西分为磊渎岩;与蜈蚣山东西相距百余步,下有坑名磊渎坑,其下有源曰向源。
明初东阁大学士吴沉,在其《瀫川集》里的《向原记》就曾记载,其于1356年,因避暑入玲珑岩,同邑人时住向源的吴履来访,并与其翻山越岭到尚源留住一晚,并拜祭吴履之父、著名大诗人吴景奎的坟墓,并于墓下:歌曩作哀辞一章。其中特意提到吴履所住的碧云苍雪楼:高门古屋,修然隐君子之居,有楼三楹,间榜“碧云苍雪”,濮阳吴睿所篆,甚雅。吴履父亲吴景奎曾写诗《登碧云苍雪楼有感》:先人旧宅倚崇阿,独上高楼自浩歌。一度归来一愁绝,暮年身世竟如何。
从“先人旧宅”四字可见此宅是吴履祖居,当年吴家就在磊渎坑下的向源生活。吴景奎也多次写有关于向源生活的诗,如《归故居》:桂树团团屋角青,归来自觉惬幽情。邻翁共话桑麻长,稚子争言竹笋生。楼上看书无限好,山中伐木有余清。短筇来往闲成趣,流水涓涓木向荣。
无独有偶,另有稍后的本乡郭仲南(1406~1462)亦曾在蜈蚣山麓向源建有“向源书屋”,作有《山家》诗云:山家无事不关情,侯晓出禽处处鸣。秋麝落香随路有,岭猿寻果迎人行。林深古木烟拖练,叶堕空阶雨助声。午梦醒时茶正熟,凭栏犹啜看云生。
其实,在明一代,磊渎坑周围一带多有本地文人所建书楼,以供山林之乐。最有名的除上述吴景奎、郭仲南之外,在磊渎坑往西北有赵崇德在鹞窠岩筑有别墅,赵崇善在狮山建有十二曲山房。尤其是附近的紫岩山,为本乡乡名所由。可惜岁月沧桑,众多的历史遗迹已经消失在了莽莽丛林之中,或被近几十年的采矿所破坏,荡然无存,空留后人对书凭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