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裁员记
文、闫晗
《红楼梦》里贾府的丫鬟分等级，有编制。跟现在一些单位的职称似的，大丫鬟小丫鬟领工资的标准不一样。
一等大丫鬟，鸳鸯、金钏、彩云等人，每月工资是1两银子。二等大丫鬟，紫鹃、晴雯、麝月等人，每月工资是1吊钱，等于1000钱。三等小丫头，坠儿、小莲花、芳官、四儿等人每月工资是500钱。
王夫人房中的大丫鬟金钏儿跳井死了之后，就有很多人给王熙凤送礼，想顶这个缺，因为工资高。王夫人出于愧疚，决定不再补缺，让金钏儿的妹妹玉钏儿一人领双份工资，提高到每月2两银子。后来，王夫人认准袭人做宝玉的姨娘，将袭人的月工资提高到2两银子，跟赵姨娘持平。
在贾府，做丫鬟收入不低，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待遇不错，所以都不愿意出去，尤其是怡红院的工作最令人羡慕。
怡红院属于核心部门，丫鬟非常多，多到宝玉都认不过来。在荣国府当家主事的王熙凤和贾琏两口子，事情显然繁多，丫鬟也就平儿、丰儿那么几个，可怡红院大大小小的丫鬟一大堆，借用了贾母院的大丫鬟袭人，自己还有七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和十个小厮，提及的名字比谁都多，显然人浮于事，有些不过是陪着宝玉玩耍罢了，宝玉性情又随和，不大讲规矩，惯着她们，想偷点懒是很容易的。
怡红院的丫鬟优越感也特别强，比如秋纹，一举一动都显得有点嘚瑟，宝玉在大观园上厕所，她要弄热水洗手，就狐假虎威呵斥两个下人婆子，强行要她们拿给老太太泡茶的水，态度蛮横又透着得意洋洋，去找探春办怡红院的事，也自信满满地说别人等得，她时间宝贵，等不得，似乎享受VIP待遇惯了，高人一等。被人劝住说探春正要拿宝玉的事情驳回作筏子，去了准办不成，才作罢。
大丫鬟多了，竞争自然也激烈，底下人没有出头机会。新人小红想做点端茶倒水的事情，被宝玉认识一下，好有晋升机会，立即遭到了同事打压，二等大丫鬟晴雯、秋纹、碧痕一个个都没给她好气，骂得十分难听，把她说得心也灰了，眼看在怡红院没有出头指望，后来瞅紧了机会跟了王熙凤。
小红是林之孝的女儿，父母都是管事的管家，自然有能力左右一些人事安排，把女儿安排进大观园的怡红院扫院子，可能是这里清闲。后来宝玉搬进来了，活儿也不多。
另有个大观园小厨房厨娘的女儿柳五儿也想进怡红院，大约是她妈妈柳嫂子在大观园里观察打探许久，感觉怡红院里待遇最好，什么好吃的都有份，连小丫鬟芳官都能随随便便送人稀罕的皇家特供玫瑰露，人多自然活儿轻，不太可能会累着，将来也会放出来。
想进怡红院，找找门路按理说有可能——怡红院的小红被王熙凤要走了，坠儿因为偷东西被撵走了，编制上缺了两个人。
可事实上并不容易，王夫人不想补上丫鬟的缺，贾府经济状况吃紧，入不敷出，想裁员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觉得削减排场样子不大好看。
晴雯觉得自己是一辈子在宝玉这里的，没有想到出去的事。可王夫人早已把她当成眼中钉。抄检大观园是裁员的前奏，无非是想找出来理由，合理地把不想要的丫鬟撵走。
除了迎春的丫鬟司棋和惜春的丫鬟入画因为被搜出东西被撵之外，怡红院是被赶走最多人的，底下人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待遇最好，活儿最轻的怡红院突然遭遇大规模裁员，以整肃风纪的名义，大丫鬟晴雯和小丫鬟芳官、四儿都被打发走了。
风险是不容易被看到的，最好混最没规矩的地方其实最是危险重重。
作者：专栏作家闫晗，作品散见于《中国青年报》《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时代邮刊》等，新浪微博@闫晗- ，个人公众号：闫晗（yanhanyahui），《百家讲坛》杂志有名著解读专栏，《中学生百科》有读写课专栏。在北京重点中学开设阅读写作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