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咳嗽中的人
文、闫晗
最近几年，每个冬天都会有一场呼吸道感染，随即而来的是绵延不绝的咳嗽。
咳嗽这个病特别有脾气，如同想爆发的火山，上来一阵，就不依不饶，非得咳到头疼，把异物排出来为止，声音有时嘶哑“呕哑嘲哳难为听”，有时尖锐“四弦一声如裂帛”。
在地铁上咳得声量大了，就产生了一种神秘气场，周围的人总会不自觉想离你远点，虽然也并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闪避。
回到家，拥衾围炉，咳咳咳不止，感觉自己体弱多病，像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或是《琅琊榜》里的梅长苏。
顾影自怜没几分钟，还是要边咳边吼家里不好好写作业的孩子，又像病中的晴雯压抑不住爆炭脾气，非得挣扎着起来骂不争气的小丫鬟坠儿。
为了这咳嗽，没少跑医院，抽血验血常规，验支原体，验过敏原，拍CT看肺部是否有问题，又要检测肺功能——这个过程要求吹气，偏偏咳嗽发作的时候很难按照大夫的要求吹到位，过程非常令人懊恼——真要什么事都没有，吹得标准，也不用来测这个，实在是一种悖论。
有一年我验了血常规，医生说有炎症，开了抗生素吃一个疗程，依旧不好。那阵子把那家医院呼吸科能开的治疗咽痛、咳嗽的中成药快试遍了，依旧咳咳咳。到后来，大夫无奈地问我：“你想开啥药？”
更神奇的是CT结果出来，显示肺没事，有根肋骨断裂。急忙跟大夫确认：“片子没拿错吧？”大夫说，“你是不是咳嗽太用力了。”
我感觉咳得没有那么凶猛，自己也不至于骨质疏松脆弱到这种程度。只好挂了骨科的号去看，骨科大夫说，肋骨不归他们管，把号退了，改挂胸外科。
胸外科的大夫看了一眼，说是旧伤，没事，问我为啥做CT，我说咳嗽。大夫说，“你咳几声我听听。嗯，你这多半是咽炎引发的咳嗽，或者是过敏，自己买点扑尔敏吃吃。”
我一脸懵地走出医院，决定啥药也不吃了，等它自己好。我老公因为这件事情，竟思路清奇，担心自己的声誉受损：“别人不会以为你遭遇了家暴吧？”
在网上四处搜索止咳良方，看到有位呼吸科的大夫写文章说，咳嗽是一种运动，有利于锻炼腹肌，完全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哪怕在床上躺着和睡觉时都可以进行，而且能锻炼内脏，比跑步高级多了。
如此幽默，不去说脱口秀真是可惜了。
然而我等困在咳嗽中的人士完全不能共情，宁愿跑步锻炼，还是不要通过咳嗽实现吧。
史铁生说，“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可是，好好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感激健康的身体，只有生病的时刻，忧心如焚，盼着一点一点，病去如抽丝。而疾病初愈时那种元气恢复的感觉是最美妙的，你能明显感知到身体和精神微妙的变化，感觉生活又充满希望。
把咳嗽看成了老病，只能学会心平气和与咳嗽共处，等着气道慢慢修复。那年的咳嗽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好了。
我每天炖梨、炖金桔、炖枇杷、煮白萝卜，润肺润喉又不太难吃的方子尽数用上，可也并不敢说是到底是哪种偏方起了作用。
咳嗽就像一门玄学，时间和温度，或许起的作用更大些。
作者：专栏作家闫晗，作品散见于《中国青年报》《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时代邮刊》等，新浪微博@闫晗- ，个人公众号：闫晗（yanhanyahui），《百家讲坛》杂志有名著解读专栏，《中学生百科》有读写课专栏。在北京重点中学开设阅读写作课。
